容翡嗯了一声
过的片刻,容翡淡声道:“可以哭。
明朗双臂紧了紧,将头埋的更深一点,像只小鸵鸟,没再说话。
明朗之后一直没再说话,直到马车驶离明府,走了很长一段之后。
车内只有容翡与明朗,其余人坐明朗来时的马车,紧随其后。
上车坐定后,容翡试图松开明朗,明朗却收紧双臂,更紧的搂住他。容翡顿了顿,便没再动,任由她安静的抱着。
马车驶过繁华的街道,中午时分,正是热闹。外头的人声,笑声,钻进车内。
“说了今日带你逛逛的。这条街很热闹,要不要下去看看?”
明朗不出声,摇摇头。
“好,改日再带你来。”容翡也不强求。
街上人多,马车不疾不徐的平稳行驶,宽敞的车内只有容翡与明朗二人,淡淡的香气萦绕车中,容翡之后也没有再说话,明朗的脸颊埋在容翡颈项中,额顶与容翡的下巴相触。彼此呼吸可闻。
过的片刻,容翡感觉到颈畔传来湿意,明朗的呼吸渐渐加重,终于忍不住,抽泣起来。
容翡依旧无言,只伸出一只手,按在明朗背上,不熟练但轻柔的拍打。
明朗揽着他的脖子,呜呜呜大哭起来。
第36章 .三六 三六
这场隐忍而发泄式的大哭持续了许久, 直到后来明朗哭累了,方停止下来。容翡自始至终一直默然无声,轻轻拍着她的脊背。
及至到容府时, 明朗已疲倦的睡着了。
绿水青山过来,想接过明朗, 然而明朗睡梦中却依旧搂着容翡脖子不撒手,容翡便让他们退下, 自己抱着她, 走进府中。
这次从正门进入小容园, 便径直将明朗带回正院,安置内间榻上,待她醒来, 再回侧院。
容翡给明朗盖好被子,又在一旁静坐片刻,待明朗彻底睡实后,方从卧房出来,到外间坐下。
绿水让溶溶滟滟两人去里头守着明朗, 她与青山则在外头伺候。同在外间的还有安嬷嬷与常德。
安嬷嬷伏身行礼:“多谢公子, 要不是公子,姑娘今儿怕是要被委屈坏了。”
容翡却道:“给安嬷嬷搬张椅子。”
这显然是有话要问。安嬷嬷略一迟疑, 谢过, 便在绿水搬来的凳子上落座。
容翡看着安嬷嬷, 淡道:“我想问什么,想必安嬷嬷清楚。”
事已至此, 不必再遮遮掩掩,有了今日之事,这几年恐怕都不会再回明家了。安嬷嬷挨着凳沿坐着, 叹一口气,点点头:“老奴知公子想问什么,诚如公子所见,姑娘在家中过的不太好。”
容翡:“因她庶女身份?”
自古嫡庶有别,然大雍相对前朝而言,女子地位得到很大提高与改善,可入学堂,可习武,可经商,甚至曾还出现过女子从军,衙门任职,大显身手之事。更不乏各色才艺精绝的才女。是以虽嫡庶之别虽依旧存在,但也不像从前那般严苛。
安嬷嬷道:“是,但也不全是——姑娘的亲生母亲因得宠而遭明夫人嫉恨。是以,夫人从小便不喜欢我们家姑娘。”
一旁常德插言:“传闻明夫人菩萨心肠,待明朗极好。”他最开始打探到的便是这样的消息。
安嬷嬷哼道:“公子今儿也见到了,明夫人心机深沉虚伪,惯会做戏,那些传闻不过都是她刻意营造的假象罢了。”
容翡端起茶杯,浅啜一口,问道:“老夫人与明夫人达成了什么条件?”
他一下子便直击问题核心。
明老伯公布衣出身,荣获伯爵之位,其才识才能不容置疑。明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,亦自有其智慧与见识。明老夫人在京中与儿子儿媳曾同居一堂好几年,不可能不了解儿媳性情。将明朗送回这样的人身边,不啻于羊入虎口。
除了因儿子的缘故之外,应还会做其他保障。
而其实在容翡看来,明老夫人应还有其他选择,比如就将明朗留在扁州。扁州是老夫人的故乡,应有她的产业所在。老夫人疼爱孙女,不可能一点提早打算都没有。她死后,明朗可以守孝的名义继续留在扁州,只要身边有得力帮手帮忙打理产业,照料明朗,她大可在扁州逍遥自在生活,不必回来京城冒险,受气。
老夫人却最终将她送回来,其中可有何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?
安嬷嬷微微一怔,似没料到容翡竟能想到这一层,不由叹了口气,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。老夫人一百个不愿意送姑娘回来,但当时没有办法。”
老夫人将明朗由襁褓婴儿养成婷婷少女,其疼爱程度可想而知,简直视明朗如心头宝。老明伯公死后,她本来对这尘世已无多少眷恋,因明朗,而重新焕发生命光彩。
“小朗是我的命,我得多活些年,护着她,看着她长大,嫁人,儿女成群,家庭幸福。”
事实上老夫人身体除却年轻时生过一场大病外,再未出现过任何问题。而这些年更注重休养生息,身体比一般人更健康稳健。是以,很多事情似乎可以慢慢来。
老夫人不拘明朗天性,不像其他人那样“望女成凤”,反而不忍明朗过早被凡尘俗务所累,因而未曾教导明朗许多东西。但私下却已为明朗打算。
老夫人母家早已无人,剩下些远房旁系亲属虽有来往,却多半为讨点好处,并无甚情意。母家产业甚为庞大,多年来一直由老夫人父亲当初培养的人掌管。老夫人在明朗两岁时,便又提拔了老管家的儿子,以及另外一个忠厚可靠的年轻人。预备日后为明朗所用。至于明朗,待她再长大些,再慢慢教她那些事。
所以老夫人一开始就未打算明朗再回京城,如果没发生那些意外,明朗这一生,便会留在扁州,在老夫人的照料下,平安幸福的生活。
明朗出事昏睡那两年间,屋漏偏逢连夜雨,大雍边境外夷来犯,国中流寇也趁机崛起,老管家与其儿子,以及那年轻人在一次外出行商时,竟齐齐毙命流寇刀下。后流寇横行,劫掠村庄,其中包括老夫人居住的小镇,待县衙官兵赶来时,老夫人身边几位得力仆役已死于非命。
如此种种,终至老夫人心力交瘁,旧疾复发,病如山倒。而临终之时,竟无一人可托付。而那时流寇山贼尚不知何时能除尽,便不可能将仍病着的明朗留在那小院中。
老夫人说:“我高估了自己,低估了天意。”
无奈之下,只得将明朗送回上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