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节(2 / 2)

容翡面无表情看着三人,三人俱不敢与他对视,反而赵鸿之显得没那么可怕。赵鸿之道:“说吧,都听到了多少?”

容姝儿:“一点点!”

赵飞飞:“没听见!”

明朗:“全部都!”

容姝儿:……

赵飞飞:……

两人同时瞪向明朗,简直无话可说。

赵鸿之正喝茶,噗嗤差点喷出来。容翡起先绷着脸,这一下也不禁摇摇头,眼中带了笑意。

明朗双颊绯红,她并非故意偷听,只因涉及到自己,终归按捺不住好奇心。

明朗望向容翡,心神仍旧为容翡那句对月发誓而轻轻荡漾。

那一晚的确危险可怖,但因容翡的告白,明朗的记忆中,已完全摒除掉所有的恐惧回忆,取而代之记得的,是那夜空中美丽的无与伦比的月亮,以及容翡温柔的仿若春风的眸光……

如今细想起来,那晚她失去踪影,遭遇惊险时,容翡所承受的,绝不会少于她。

明朗已忘掉,容翡却从未忘记,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。

若非今日偷听到容翡提起,明朗恐怕永远不会知道,那晚的事对他的影响之深之切。

“既然全部听到,那么,小朗,你本人是何想法?”

容翡拧眉,斜睨赵鸿之一眼。赵鸿之笑吟吟一摊手,意思是反正都听见了,问问又何妨。

正事要紧,明朗收敛心神,注视容翡,神情一本正经,道:“我觉得三殿下此计可行。”

容翡眉头显而可见的一皱,断然道:“不行。”

“行的。”明朗道:“将计就计,我可以的。”

“我说不行便不行。”容翡沉声道:“这些事你不必管,你,你们,都不要掺和进来。”

“小朗,不要再说。听话。”容翡眸光清冷,喜怒难辨,语气仍旧平静克制,算得上温和,然而熟悉他的人则知,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,便意味着不容再商量,再继续下去,必吃不了兜着走。

明朗自然深谙容翡脾性,然则此次却竟毫不退缩。

“可是不管如何,我们本身早就已身在其中呀。”

明朗与容翡四目相对,不自觉有些紧张,却未退让。

一旁赵鸿之茶盏定格在唇畔,赵飞飞与容姝儿站在一侧,莫名敛息,目光在容翡与明朗身上打转,这尚是初次见到两人对峙的场景,亦是第一次见到明朗这般“强硬”的姿态。

“子磐哥哥,这些年你将我们纳在你的羽翼之下,远离纷争是非,得一方净土,活的清净自在,你将我们保护的很好,希望永远不要牵扯进那旋涡之中。可是,不论你,我们,愿不愿意,我们本就身在其中,为其中一员,不可能脱得了干系。”

“真正危难的事,这些年你都以一己之力挡下了。从前用不到我们,如今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,为何不让我们出一份力?”

房门被风吹开一道窄缝,一缕阳光偷溜进来,静听房中女孩儿清朗的声音徐徐谈之。

“我知道你担心我,不想我以身涉险。子磐哥哥,我早就长大了,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姑娘,虽谈不上太聪明,但会随机应变,会好好保护自己的。而且,子磐哥哥也定会安排好,暗中保护我,对吗?”

明朗凝视着容翡,朝前一步,站在容翡面前。容翡始终看着明朗,一手负在身后,手无意识的握紧。

容翡张了张口,明朗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,先一步开口继续道:

“我知道,除此之外,你心中还是放心不下,怕我日后难过,后悔,毕竟,那是我名义上的家人。”

事实上,此番明朗与明家完全站在了对立面,成王败寇,将来难免招人非议,认为她“大义灭亲”或“六亲不认”“罔顾家人”之言想必不会少。但这些并不在容翡担心范围之内,悠悠之口,他可以堵住。

容翡真正在意的,还是明朗真正的个人感受。

他不希望明朗有一点难过,日后背负上哪怕一丝的愧疚与后悔。

这个世上,除了逝去的祖母之外,再没有人能这般为明朗着想,能如此体贴入微兼顾和考虑她所有的小情绪。

明朗心中暖意滚滚,相比较容翡的顾虑,她反而十分“冷酷”。

对明家人的感情,早在那几年的黑暗岁月里,由期望到失望,历经磋磨,消失殆尽。若他们不曾趟这趟浑水,这一生与他们,也大抵不过像陌生人般。若说明朗心头曾还存一点侥幸,希冀能劝说他们悬崖勒马,及时回头,然而看到他们的目光,便知他们势在必行,绝无回头的可能。

他们毫不犹豫的利用她,不见半分愧疚。只有满腔的算计。

即便如今他们不走这条路,将来也定会踏上另一条充满贪婪的荆棘之道。

其实当年,明远山曾提出过接明老夫人和明朗回京,明老夫人回绝了,只说“该做的都已为你们做完,从今后,各行其道,两厢安好罢。”

或许那时祖母便已看破一切,祖母都不能做到的事,明朗又何必强求。

明朗沉吟片刻,抬起眼,轻声道:“有些事如果无力改变,便随它去。有些事如果必须去做,便去做。从前和以后,不知会如何,我只知当下,我想要这么做,也应这么做。”

“子磐哥哥,这些年你也很累吧,如三殿下所言,早一日天下安定,家人无恙,早一日过你……我们自己的日子,不好么?”

房中一片静谧,唯有明朗的声音充斥其中,她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,仿佛还有许多话想说,又仿佛已经够了,该说的已说,该懂的已懂。

容翡静静听着,神色略复杂,他素来果断决绝,一旦决定的事,鲜少改变主意,便是赵鸿之,也不能够劝说。然则眼下面对明朗,那双蕴满情意与关切,以及认真的明亮双眸,他清楚的知道,自己已动摇。

他被说服了。

总说她长大了,这一刻,才忽然感觉到,她是真正长大了。她一向乖巧懂事,温和宜人,仿佛过的无忧无虑,没心没肺,这也是容翡希冀的,然而,在那温顺柔弱的外表之下,她却什么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