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果真如此。”良嫔点点头,“惠妃先前也跟我提起过,只是要说胤禩膝下子嗣不多,那雍亲王置于何地。我倒是听说纳喇家有个适龄的姑娘,明年是要参加选秀的?”
“正是,”婉宁见良嫔老神在在的样子,便笑着回道,“听说那姑娘今年刚满十五,正是青葱水嫩的时候。”
“怪不得惠妃娘娘的嫂子三番五次进宫请安,想必是想请惠妃娘娘出面,给自己姑娘指个好前程。”良嫔抿了一口茶,“惠妃娘娘的兄长是满军正红旗都统,从一品的官儿,他家的姑娘搁在眼下足可以当皇子阿哥的嫡福晋了。”
言下之意,便是不赞成纳喇家的姑娘入府了。
婉宁也没有点破,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万一说错话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,到时候说不定会弄巧成拙。
“离明年大挑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,惠妃娘娘也想得太远了,这事儿不着急。”良嫔道。这也是给婉宁一个安心,毕竟她是胤禩的生母,惠妃要插手胤禩府里头的事务,总得知会良嫔一声。良嫔若是不同意,便是惠妃到康熙跟前去说,也不一定能成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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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宫里出来,还没等婉宁喝下一口茶,管嬷嬷便来回禀,说直亲王福晋来访,身边还带着小姑娘。婉宁微微皱起了眉,她跟张佳氏素来没什么交情,跟吴雅氏也因为之前的一些事而少了来往,这回张佳氏又是因什么而来,那小姑娘又是谁啊?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来了,婉宁也总不能不见。
让管嬷嬷先招待张佳氏到花厅,婉宁略梳洗了一番,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装,摘掉头上刚繁琐的头饰,便带着琥珀跟玉兰便往花厅走去。刚踏入厅中,便见张佳氏端坐在座位上,身后半步站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,穿着一袭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衣裳,小两把头上簪着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,明眸皓齿,柳眉杏眼,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姑娘。
一番问安后,婉宁才坐下来笑着道:“自从小阿哥满月那日之后,我便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大嫂了。”
“爷让我将王氏生的小阿哥抱到自己身边来养,”张佳氏笑得志得意满,王氏那张欲哭无泪的脸她还记得清清楚楚,“你也知道,才几个月大的小阿哥是离不开人的,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忙着照顾孩子,也不常出来走动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怪不得如今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,婉宁微笑着瞥了一眼站在张佳氏身后的姑娘,见她依旧那样温和,丝毫没有因为婉宁跟张佳氏寒暄冷落了她而表现得不耐烦,想必是家教甚严。
“我也是许久没出去走动了,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,生得真俊。”婉宁问道。
“这是纳喇家的姑娘,是我们家爷的表妹,因着明年就要参加选秀,她额娘最近身子不爽,便拜托我带她出来走动走动。”张佳氏说得光明正大,仿佛只是单纯地带着自家亲戚出来叫她认认人,要不是今儿一早跟惠妃还有良嫔说过话,婉宁估计就信了。
纳喇氏长得青葱水嫩,未言先笑的模样叫人颇生好感,接到张佳氏的眼神,她踏上前半步,福身说道:“给侧福晋请安。”
“快起来。”婉宁连忙抬手示意,又让她往前走,执起她的手打量了几下,“果真长得好看,看着越发觉得自己老了。”又脱下自己手腕上的珊瑚玳瑁绿松石手串给纳喇氏戴上,“几岁了?”
“今年十五了。”纳喇氏瞅了一眼腕上的手串,“侧福晋看着年轻,就跟我的姐姐一般。”
“这张小嘴真甜。”婉宁虽然是笑着说这话,可笑意并未达到眼底。有纳喇氏在跟前挡着,张佳氏也没有察觉。
“出门前额娘让我给带了些礼物来,。”纳喇氏说罢,她身后的侍女便知情识趣地送上来几个锦盒,“这是给嫡福晋的,听说嫡福晋身子一直不爽利,所以这里头装着几瓶养身的丸药;这是给侧福晋的,剩下的是给府中的诸位格格的,还请侧福晋帮忙分派。另外还有一些笔墨纸砚跟一些小玩意,是给大阿哥跟二阿哥的;这两艘西洋船模型是我阿玛在南边得来的,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,想给大格格跟二格格把玩。”
“你有心了。”婉宁点点头让琥珀跟玉兰将东西收下,又吩咐琥珀去准备回礼,包括两匹胭脂红绣芍药穿花的杭绸,一对金馃子,一对银馃子并上一对玲珑山茶花珠钗,整整齐齐给包好。“我瞧着你便觉得欢喜,恨不得有个跟你一样懂事的闺女。”
“承蒙侧福晋喜欢。”纳喇氏到底年轻,虽然还是一派温和可人,可婉宁还是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快,明显不只是单纯来拜访那么简单的。也不知道纳喇家是怎么想的,好好一个姑娘,指给皇室宗亲当个嫡福晋都绰绰有余,何必盯着侧福晋的位置不放,“因着额娘跟嫡福晋有些亲戚关系,所以额娘还让我来问问,嫡福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?”
纳喇氏的额娘跟郭络罗氏的阿玛是远房堂兄妹的关系,有此一问也不算出格。婉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,暗地里仔细盯着纳喇氏的脸,而后才道:“还是老样子,太医说只能静养,不能见人也不能吹风,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,吃食都要格外注意,否则很容易使病情加重。”
纳喇氏点点头还想再问,身后的张佳氏此时却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头。婉宁见纳喇氏咬了咬下唇,心有不甘地住了嘴。
“时候不早了,八弟也该落衙,我们家爷也该回府,就不打扰你了。”张佳氏起身说道,“我还得将她完完整整送回纳喇府,就先回去了。”
“大嫂慢走。”婉宁一直送到花厅门口,又让管嬷嬷跟琥珀一起送她们到门前,才让玉兰拿出纳喇氏送来的见面礼。给郭络罗氏的东西她不碰,都交给胤禩处理;送给自己的却是一盒未经打磨的宝石跟一套珍珠翠玉头面,另外还有一个小盒子,放着十来颗难得的黑色珍珠,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。这也罢了,给齐佳氏、郎氏跟博尔济吉特氏的见面礼都是上好的金镶红宝石头面,这样大的手笔看上去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侧福晋这个位置。
“主子想什么呢,这样出神?”琥珀送走了张佳氏跟纳喇氏回来,便见到婉宁捏着一颗黑珍珠发愣,遂笑道,“这位纳喇家的格格倒是出手阔绰,听说这黑珍珠难得,宫里头也不常见。”
“可不是吗,就是因为太难得了,才不知道那小姑娘心里究竟想的什么。”婉宁将手中的珍珠放回盒子里,“不是让你去送一下她们而已,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?”
“原本只是送到门口的,却不想刚刚出去直亲王府来人,说小阿哥突然发起烧来,让福晋赶紧回去。”琥珀说道,“福晋只得让人去通知纳喇家派马车来接,便赶紧上了马车往王府赶。奴婢也不好让纳喇家的格格一个人在门口候着,遂引了她到二门旁的抱厦去,又在那儿陪她说说话。”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婉宁点点头,“她可有问些什么?”
“纳喇家的格格虽然看着老实稳重,看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,没有直亲王福晋看着,自然是拐弯抹角来问了。”琥珀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搁到婉宁跟前,“先是问了郡王爷的喜好,又问了嫡福晋的身子,还问了两个阿哥读书的情况,都叫奴婢给搪塞过去了。这是纳喇格格给赏的。”
婉宁拿起来掂量了一下,摸到里头似乎放着一只镯子跟两颗银珠,想来价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纳喇氏这样一出,倒不像是只想做胤禩的侧福晋了。又是拉拢府中诸位女人,又是过问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儿,肯定是别有所图。
“既然是给你的,你就收下吧,当做自己私房也好。”婉宁道,“直亲王家小阿哥病了,去拾掇一些温和的药材来,给直亲王府送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☆、第八十七章
第八十七章郭络罗氏之死
陈喜得了婉宁的话给直亲王府上送药材,却带回来一个不甚乐观的消息:直亲王家的小阿哥怕是不行了。小孩子也就比婉宁的小阿哥大几个月,身子本身就弱,又突发高烧,等太医过府诊脉的时候就已经哭得满脸发紫,太医又顾着小孩子尚小,也不敢开太猛的药,只能吩咐人绞了浸了凉水的帕子给孩子擦拭,以起到降温的作用。
“怎么就不好了?”那孩子虽然不是张佳氏亲生,却是张佳氏抱到自己身边抚养的,万一出了什么差池,只怕惠妃跟直亲王都要怪罪在张佳氏身上。婉宁摘下头上的玉簪,“小阿哥病得很厉害吗?”
“奴才回来的时候,就见太医院韦太医跟冯太医都已经往直亲王府赶去,看上去确实病得不轻。”陈喜回道,“听说小阿哥的生母跪在福晋的院子前哭得厉害,说自己出身卑贱,不求能一直得到直亲王的喜欢,也不求福晋对她宽容,但求福晋能看在小阿哥是直亲王血脉的份上好好照顾他。”
“她言下之意,就是指责大嫂疏忽照顾小阿哥,所以才会使小阿哥病倒了。”婉宁拿过玉梳打理长发,“自己儿子病着,她也不担心孩子的情况,反倒在众人面前哭唱俱全,怕是做给直亲王看的吧。”
“如今整个直亲王府都被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,只怕明儿整个经常都得知道了。”陈喜道。
“又不是咱们府上的事情,管他那么多做什么。”婉宁道,“爷也该回来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到了第二日,果然传来不好的消息,直亲王家的小阿哥夭折了。生母王氏哭得伤心,已经晕厥了过去,张佳氏又得料理小阿哥的身后事又得看顾王氏,还得向惠妃跟直亲王证明自己的无辜,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再带纳喇氏出门,出来走动的事宜又得纳喇氏额娘郭络罗氏自己出面。婉宁也只是在其他场合跟纳喇氏打了个照面,话都没多说两句。
“直亲王家的那个王氏被废了。”这日瓜尔佳氏带着儿子弘晊来串门,叫弘旺跟弘昕把堂弟带下去玩耍后,她才说道,“要不是大嫂拦着,估计王氏就要被直亲王活活打死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婉宁问道,“不是才说直亲王怜惜她刚刚没了儿子,要升她的位分吗?”
“她既不是选秀出身的秀女,也不是惠妃娘娘赐下的宫女,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地给她升位分,你怕是打哪儿听错了消息了吧。”瓜尔佳氏抿了一口茶,“直亲王是可怜她没了儿子,这阵子对她也是多加怜惜,却没想到最毒妇人心,那小阿哥竟是王氏亲手害死的!”
“说什么呢,虎毒不食子,该不会是你听错消息了吧。”王氏说自己出身不高那是实话,爬床的丫头不管是哪个府中都是叫人看不起的存在,再加上王氏之前因为仗着自己生下个阿哥所以很是肆无忌惮,但是这小阿哥也是关乎她以后在府中的地位,她再愚蠢也不会自毁前程吧?
“那个侍妾没读过书也不知轻重,见大嫂把孩子抱走之后就生怕自己以后没了依靠,想方设法想把小阿哥抱回自己身边。”瓜尔佳氏撇了撇嘴,“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话,想叫直亲王觉着大嫂不会照顾孩子,趁着大嫂不在的时候给孩子洗了个冷水澡。小孩子身体本来就弱,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刺激,这不就夭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