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婢们也只敢在主子跟前说几句。”白芍吐了吐舌,道。
“额娘,弘昭来给您请安了!”穿着狐裘快要裹成一个汤圆的弘昭撩开厚重的帘子跑了进来,笑眯眯地给婉宁行了一礼,“方才才在外头见到陈喜,还以为他是来给额娘问安的呢。”
“你今儿怎么这么早下学了?”屋里烧了炭盆,婉宁让人将弘昭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,又将点心推到他跟前,“刚才是有人来给你阿玛请安,陈喜估摸是你阿玛派出去打发人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弘昭咬了一口牛乳菱粉香糕,“今日玛法来书房考察功课,又说最近天气寒冷,叫师傅们别留太晚,今日便早些回来。不过大哥跟二哥跟四伯王家的弘晖哥哥有约,所以儿子先来给额娘请安了。”
“去过你阿玛跟嫡额娘处没有?”婉宁可不想叫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把富察氏放在眼里,尤其是现在。胤禩虽然受了伤,手中领的差事也全部交给旁人去办理,可皇上对胤禩的宠爱似乎有增无减。今日赏下来玉如意,明日赐下来鲜果贡品,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看得出廉郡王府的盛宠,所以这段时间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,连带着弘旺、弘昕跟弘昭跟前都有了巴结之人。如果此时有人借机生事挑拨离间,后果简直不堪设想。
“去了,嫡额娘还给儿子送了一个怀表呢。”说罢,弘昭便从怀里掏出个银质的怀表递到婉宁跟前来,“大哥跟二哥都有,不过儿子觉得儿子手上这个最好看。”
富察氏最疼爱的自然还是养在她身边的三格格,不过她对几个孩子还算一视同仁,也不会厚此薄彼,所以几个孩子对她也是尊重有加。婉宁接过弘昭递过来的怀表看了看,虽然不及内务府送来的那样精致,但款式却是简单朴实,弘昭戴在身上也好看,便笑着说:“你嫡额娘给你的东西要好好收着,知道吗?”
“儿子知道。”弘昭又四处看看,“姐姐怎么不在?”
“出门做客去了。”雍亲王府昨天就送了帖子过来,说是二格格做东请几个姐妹外京郊庄子泡热汤。瑚图里虽然跟这位堂姐感情不深,不过整日呆在府里也觉得有些沉闷,尤其是府里现在逐渐有些关于她亲事的闲言碎语流传,她便干脆应了邀约,收拾好行囊今日就出府去了。
弘昭刚要开口接话,便见白术引着青凝走了进来。似乎胤禩执意要在韶秀院养伤之后,青凝便一改当初对婉宁略微敷衍的态度,每回来请安都是毕恭毕敬,唯恐婉宁哪天不高兴了便在胤禩跟前提起过去的事情。
“你怎么来了,是福晋有什么吩咐吗?”婉宁啖了一口茶,问道。
“奴婢给侧福晋请安。”青凝低眉敛目,“福晋让奴婢来传话,宫里来了消息,乌雅贵人病殁了。”
<
宫里没了个贵人或者常在其实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,只是乌雅氏毕竟曾经宠贯六宫,为皇上生下三子三女,第一子雍亲王如今又是那样得皇上信任,按理说乌雅氏病逝之后也应该以较为隆重的仪式下葬。只是雍亲王与乌雅氏感情疏远,乌雅氏的娘家又牵扯进谋逆之事,这丧葬的礼制该怎么料理让礼部着实头疼,送上去的折子也被留中不发。
“这件月白色竹节纹坎肩是给瑚图里的,”婉宁确认了针线房新送上来的冬衣,一一吩咐道,“这件氅衣是给爷的,这两件棉衣是给弘昕跟弘昭的,让人都给送过去。天儿冷,早点办完事便叫几个丫头早点歇息吧,我这儿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。”
“主子就是心善,对丫头们也好。”玉兰叫了四个二等丫头进来,各自交代好才说道,“这几天外头乱得很,奴婢听说礼部好几位大人都上门来要求见王爷呢。”
“王爷如今已经不插手礼部的事宜,他们来做什么。”翻着账本,婉宁说道,“再者如今王爷还在养着腿伤呢,他们难道不知道吗?”
“听说是皇上一直压着有关乌雅贵人丧葬礼制的折子,礼部的人估计也是为难,所以才想找王爷出面帮衬。”玉兰又让白术去厨房端来冰糖百合马蹄羹,“不过王爷都发话了,来求见的人一律回绝,只说自己现在不领礼部的差事,也无权去插手。”
“爷跟雍亲王交好,如今明显是皇上压着此事,爷自然也不会去触霉头,净做那些两边都得罪人的事儿。”婉宁话音刚落,便见胤禩冒着雪坐着软辇进来。她赶紧下榻迎了上去,“爷怎么过来了?”
“在屋里呆着也无聊,还不如过来跟你说说话。”胤禩的腿还被固定住,由几个小太监扶着坐了下来,“瑚图里几个呢?”
“在各自书房呢。”婉宁取来被子盖在胤禩腿上,“爷身上可觉得凉,不如妾身让人给您送两个汤婆子来吧。”
“不用,这屋里也暖着呢。”胤禩捏着婉宁的手指,“刚才在聊什么呢?”
“在说着乌雅贵人的事儿。”婉宁让玉兰去泡茶,“宫里现在也没个信息,总不能叫乌雅贵人的棺椁一直这样停着吧。”
“汗阿玛其实一直在纠结,到底要给乌雅贵人一个什么样的身份。”就算这段时间胤禩没有出门,但他也清楚现在外头到底议论纷纷的到底所为何事,“一方面是四哥跟十四弟,一方面却是自己的面子,我看无论谁都不能替汗阿玛作出决定,只能由汗阿玛自己来选择。”
“听说雍亲王这段时间也是闭门不见客,想来也是不愿意在这个当口惹出什么是非。”婉宁说道,“只是二格格的婚期却不得不延迟了。”
“延迟婚期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胤禩道,“只求老十四别又犯浑。”
说起十四贝子婉宁也是觉得一阵无奈,没了乌雅贵人在身边提点,十四贝子就像个不懂事的稚子一般怎么任性就怎么来,想必是从前被乌雅贵人宠得忘乎所以,真以为自己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,肆意挥霍皇上的耐心。这次气得皇上发病,害得胤禩受伤,作为责罚也仅仅是禁足府中,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埋怨的。听说还在府中出言无状,满是对皇上的怨怼之意。
“十四贝子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,这回大约也是再等皇上的旨意罢了。如果稍不如他的所愿,恐怕又要闹了。”婉宁说道,“还好爷这段时间因为养伤而远离这些事情,也算是因祸得福了。”
胤禩笑了笑,算是承认了婉宁的话。
<
皇帝最终还是决定让乌雅氏以嫔的礼制下葬,追封为懋嫔。以功受赏曰懋,这个谥号不算很好,但是想到乌雅氏生前已然遭到皇上的厌弃,身为乌雅氏儿子的雍亲王心中已经十分感恩。至于十四贝子怎么想,目前没人在意。不过如今十四贝子府也是乱成一团,胤祯长子弘春跟次子弘明相继染了风寒,两个小孩年纪都不大,正是需要耐心呵护的时候,这一病倒也让完颜氏跟舒舒觉罗氏顾不得争斗,专心致志照料自己的儿子去。
“怎么这么巧弘春跟弘明都病了?”婉宁抿了一口茶,“两位阿哥都不要紧吧?”
“听说两位阿哥高烧烧得很厉害,太医费了好些时日才使两位阿哥退了烧,如今已无大碍。”玉兰回道,“十四福晋跟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先前斗得厉害,对两位阿哥的都有些忽略了,这才造成两位阿哥同时染病。十四贝子为此生了大气,将十四福晋跟舒舒觉罗侧福晋都训斥了一顿。”
“十四贝子膝下才三个阿哥,而且年纪都这么小,自然是在意些。”婉宁说道。
完颜氏跟舒舒觉罗氏之间的争斗似乎从未停止过。舒舒觉罗氏是十四贝子的第一个侧福晋,又是长子弘春的生母,得宠的势头连府里的其他女人有时候都要退避三分;完颜氏却是占了嫡福晋的名头,又生下了嫡子弘明,自然看不过舒舒觉罗氏万事都压她一头的气势。两人将贝子府闹得乌烟瘴气,这回还连累到了自己的儿子,也不怪十四贝子这样大动肝火。
“如今懋嫔业已葬入妃陵,这件事也算这么过去了。”玉兰道,“底下的人前几天孝敬了一盒粉色珍珠来,奴婢瞧着品质不错,主子可要让人去打一些新的首饰?”
“还是给瑚图里留着吧。”婉宁抚过鬓间的鎏银南珠的珠花,“珩儿媳妇就要生产了,虽然是第二胎,但也不能掉以轻心。你给准备些上好的养身药材,明儿给珩儿媳妇送去。”
“奴婢知道了。”玉兰道,“外头天色阴沉,估摸着是要下雪了。不如奴婢叫小厨房的人今晚给做个热锅吧。”
“也好。爷伤势虽然好得差不多,但到底不能马虎,该忌口的吃食你也要叮嘱好厨房的人,别出差错了。”婉宁道,“除了热锅之外,再做几道热菜,今晚弘昕跟弘昭也要过来一起用膳的。”
“是。”玉兰应了一声后便退到屋外。
婉宁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,叹了一声。这样安静的日子似乎很久没试过了,居然有些不习惯了。等胤禩腿伤好了,估计这样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。听白术说,齐佳氏跟安氏都在暗地里服食养身滋补易受孕的药汤,看来是准备等胤禩好全之后努力一把了。
真是有些怀念这样的日子,她倒要看看她们能不能成功。婉宁浅浅一笑,拿过一边的针黹继续忙活。
☆、第一百二十七章
第一百二十七章闹腾的宫宴
等胤禩的腿伤好得差不多,新年也如约而至。婉宁裹着一件披织锦镶毛斗篷坐在轿辇上,跟在富察氏的身后向长春宫而去。今晚的宫宴是皇上大病初愈之后首次举行,又恰逢除夕的好日子,自然比平时热闹许多。长春宫外的这条宫道也应节地悬挂了几个红灯笼,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越发红亮。
“这就是胤禩家的三格格了吧,过来叫本宫看看。”难得见惠妃会到长春宫来,婉宁跟富察氏连忙给惠妃跟良妃福身行礼,才刚被叫起便听到惠妃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