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节(1 / 2)

李氏无言以对,只能挥挥手让丫鬟去重烧一壶。反正所有人都已经被吵醒了,去厨房灶台生火也不是什么大事了。

好不容易水送过来,虞清嘉一接手,凛然道:“太烫了,晾凉。”

李氏都恼了:“六娘,你适可而止。”

虞清嘉抬头,微微含笑看着李氏:“大伯母,下午我端来的水比这个还温,可是四姐却矢口说不行。四姐自学成才,老君又是在她的伺候下好起来的,她说不行就一定不成。我即便没有四姐之才,但是孝心却一点不输四姐,这杯水若不能正好调到下午四姐喂水时的温度,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老君喝的。”

李氏气结,当时险些没换上气来。虞清嘉这哪里是侍疾,她分明是来索命的!

第54章 害己

虞清嘉看向李氏的眼神直白又坦然,李氏想起下午时她们指示虞清嘉端茶的事,顿时心里一堵。

李氏怎么也没想到,竟然这么快,虞清嘉就在这里摆了她一道。

丫鬟们左右看看,不知道该听谁的。虞清嘉冷冷淡淡地扫过众人,语气微勾:“老君现在还躺在床上呢,究竟老君是主子,还是她是?”

丫鬟们哪敢应这话,都唯唯诺诺不敢抬头。虞清嘉眉梢一动,立刻沉下脸斥道:“那还不快去?”

两个丫鬟垂着头退下,其中一人拿了蒲扇过来,跪在案边慢慢朝热水扇风,好让壶里的水不冷不热刚好达到昨天下午的温度。其余诸女看着,面面相觑,都说不出话来。

她们再看不出来六小姐存心挑刺,就白瞎了这双眼睛了。然而偏偏四小姐刁难在先,现在六小姐原样返回来,她们即便心存不满,也没法说。

不然怎么说,莫非说其实今天虞清雅和李氏是在无中生有,茶水根本不必温到这个程度吗?

屋里寂静,落针可闻,只能听到风声,和外面煎药的声音。

李氏白日在虞老君这里站了一整天,多日侍疾下本来身体就很疲惫,今日好不容易得虞老君发话,可以好好睡一觉,结果等李氏卸妆散发,终于安生地躺在床上后,她才刚刚有睡意,外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。铜灯台砸在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金属声,李氏被生生吓醒。虞清雅睡在李氏身边,也被这个动静惊醒了,她们两人不敢多说,赶紧打发丫鬟去外面问。虞清嘉说没什么大事,只是老君训话而已,然而虞老君训话谁敢睡着,李氏和虞清雅只能匆匆起身,随便披了件衣服,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就赶到外间。

里里外外的丫鬟也全部折腾起来,被迫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,站在寒冷的空气里听老君说话。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,后面虞老君可算发话让人回去了。李氏本以为这下可以好好睡一觉,可是她才躺下没多久,虞清嘉派人来找虞清雅。李氏和虞清雅同塌而眠,虞清雅被人叫醒,李氏自然也睡不了。一夜间两次被吵醒,搁谁身上都不是什么开心事,李氏脸色不善,结果虞清嘉还没完。李氏见多了病人,很明显地看出来虞老君只是被魇住了,好好睡一觉就没事。然而虞清嘉却不,她又是大惊小怪,又是让人烧水熬药,将烟呛的满屋子都是。

事到如今,李氏再看不出来虞清嘉在故意挑事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。谁侍疾不是安安静静的,生怕吵到长辈,李氏本以为按虞清嘉白日的表现,她今夜依然会忍气吞声,凡事亲力亲为,别人都在安睡而她里里外外的跑,结果李氏只猜对一半,虞清嘉确实亲自动手尽心尽力,却是带着别人一起。

显然了,虞清嘉存心想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,好好的水她说冷,烧了新水她又说热,竟然还要让水正好达到下午的温度才肯让老君喝。李氏冷笑一声,说:“六娘适可而止罢,你这样的伎俩骗骗小孩子还行,想瞒过我们的眼睛却不能。你再惹是生非,若是耽误了老君的病情,你担当的起吗?”

“我当然想让老君赶快好起来。”虞清嘉看着李氏,慢悠悠说道,“只是我不太懂大伯母的意思。四姐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,我都记着呢。是四姐说每隔半个时辰要起来给老君盖被子,老君稍有动作就给老君按摩腿,免得抽筋。这些话可都原封不动,是我从四姐哪里听来的。我年纪小,第一次伺候病人,什么都不懂,所以四姐说什么,我就怎么做。怎么依大伯母的意思,这样做竟然是加重老君病情的?”

李氏气结,心说雅儿这样说是想让你安安静静,一点声音都不出地伺候人,可不是像你这样左撞翻个东西,右摔坏个茶盏。李氏阴沉着脸,道:“四娘的话当然没问题,但是你故意弄出这么多动静,岂是真心想让老君养病?”

“所以我才让四姐和大伯母教我啊。”虞清嘉笑着,她这样一笑眼睛弯成月牙,对着李氏甜甜地眨了眨眼,“大伯母也知道,我母亲走的早,她去世时我才十岁。这些年我跟随父亲在青州,等回来后二房里也没有长辈,故而没人教我怎么侍奉病人。我原先虽然担忧老君病情,可是一直不敢上手,生怕好心办错事,反而惹人厌烦。我没想到大伯母和四姐竟然这样信任我,非但让我留下来侍疾,还担保会亲自教我。六娘十分感动,我做的不好,还要多情伯母指导我呢。”

李氏听到这番话良久说不出话来,她白天的时候听虞清嘉说过类似的言辞,然而深宅大院里人人都做的一副好颜面,即便会十分也要说成一分,李氏当时同样将虞清嘉的说辞当做场面话,没想到,虞清嘉竟然不是在自谦?

李氏气得说不出来,端茶送水、捶腿捏肩这种事还需要别人教吗?她就是客气客气,虞清嘉还真顺着杆子往上爬?李氏还想说什么,突然虞老君忍无可忍,斥了一句:“都安生些吧,吵得我头痛。”

李氏立刻噤声,虞老君面色不善,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,在虞清嘉身上尤其停留了一瞬。

最开始她还以为虞清嘉是无意的,现在折腾出这么多事,虞老君这么能看不出来虞清嘉故意为之?然而偏偏虞清嘉句句不离尽孝,堵得虞老君无话可说。

虞老君自然是愤怒的,可是麻烦也就在这里,孝之一字压死人,可是年纪小也是天然的屏障。一个年轻又没嫁人的小姑娘主动说要来伺候她,结果因为笨手笨脚而惹出许多乱子,虞老君还能因为对方做的不好而翻脸吗?显然虞老君丢不起这个脸。虞老君被折磨了半夜,现在却发现对罪魁祸首无计可施,真是糟心透了。

李氏恨恨地瞪了虞清嘉一眼,她明明知道虞清嘉借着尽孝的名义折磨人,可是谁让虞清嘉行事全然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呢。虞清嘉占住了大义,导致李氏吃足了苦头,却没法说。毕竟,虞清嘉凡事亲力亲为,这是在尽孝啊。

李氏从前总拿孝道当武器压人,只要一搬出来孝经,谁都得按着她的意思来,俞氏是如此,其他夫人小姐也是如此。可是李氏从来没想到,有朝一日,她竟然会被人用孝顺的名义反将一军。这种感觉仿佛是自己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非但没砍到别人,还反过头狠狠咬了自己一口。

李氏无比后悔起白日留虞清嘉侍疾的这个决定,她暗暗埋怨虞清雅,算计谁不行,怎么偏偏留下这么个祸害。李氏年纪已经不小了,若不是她不得宠,迟迟没有儿子,现在她都该是当祖母的人了。小姑娘们熬一宿或许还看不出来,可是李氏一夜被吵醒两次,拖到半夜还不得安生,无论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身体都受不了。李氏困得眼皮子打架,站在屋里又冷又困,简直颓唐到极点。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,只想让虞清嘉赶紧消停,她好歹回去睡半宿。

虞清雅似乎也是这样想的,她总算煎好了药,带着一身烟火和药渣混合的燎味走入屋子。大冬天的,还是深夜在屋外煎药,这种滋味可不好受,虞清雅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。

屋里人看到虞清雅来了,纷纷起身让座。虞清雅一走进屋门就从丫鬟手中接过端盘,她素来喜欢做表面功夫。刚才煎药时一直有人,虞清雅不好往药里加东西,现在药碗回到她手中,虞清雅趁人不注意,赶紧往碗里滴了几滴灵药。

她的精神实在撑不住了,为了让虞老君赶紧恢复过来,她不顾系统的提醒,偷偷在药里加了强效灵药。有了药剂刺激,想必虞老君很快就能从梦魇的不舒服状态中振作起来,然后大家都能回去睡下半宿。

至于副作用……吃什么没有副作用,虞清雅相信区区一点药剂,不会有事的。

虞清雅加药时的动作隐蔽,她自以为没人注意到,却没法瞒过真正内行人的眼睛。看到虞清雅走过来,李氏无疑长长松了口气。李氏如释重负,正要说话,突然看到虞清雅脚下一拌,扑通一下整个人都朝床榻摔来。因为虞清雅是老君面前的大红人,众女都识趣地给她让开地方,现在虞清雅这样一摔,手里刚刚熬好,还冒着热气的药立刻朝床上的虞老君洒去。

这个变故所有人都吃惊了,虞清嘉站在另一边,虞清雅的药碗正好完全避开了她。虞清嘉眼睛不由瞪大,她装了一晚上,现在是真的意外了。

虞清雅她想干什么,玩这么大的吗?

李氏看到虞清雅把药朝虞老君泼去的时候就脸色一变,虞老君年事已高,本来就没什么力气,尤其是虞老君刚从鬼压床的状态中醒过来,到现在都是昏昏沉沉的,她如何能躲开突发情况?如果这些滚烫的药汁泼到虞老君身上,老君有没有烫伤暂且不论,仅是虞清雅的这个动作就已经足够她死上两三回了。

李氏着急,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,立刻扑上前挡住虞老君。李氏虽然仅是中等身材,可是毕竟是一个成年人,虞老君这么大的年纪被人猛地一压,浑浊的眼睛霍然瞪大,嗓子里嗬嗬一声,随即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。

众人脸色立刻就变得雪白,虞清雅更是吓得腿软,她顾不得地上的药渣和碎瓷片,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。

“老君恕罪,四娘并不是有意的。我……我不知道怎么着,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。”

然而现在根本没人理会她的话,众人呼啦一声围在虞老君床边,尖叫声此起彼伏:“老君,您怎么了?老君您醒醒!”

第55章 嚣张

虞老君又是被掐人中又是拍背,可算慢悠悠醒了过来。虞清嘉掐人中时下手极其用力,生怕虞老君不能疼醒。等老君睁开眼睛后,侍女们齐齐松了口气,七嘴八舌地询问虞老君身体。

虞清嘉看着虞老君通红一片,现在还能看见指甲印的人中,忍了又忍,好容易忍住没有当场笑出来。虞清嘉偷偷掐了下自己手心,感受到疼痛,她的表情呼的一下变成正经,然后悲痛又急切地攥住虞老君的手,用力摇:“老君,你可算醒过来了!您身上怎么样,有没有被烫伤?”

也不好说是福是祸,虞清雅泼药过来的时候李氏见机快,立即扑上来挡住。然虽然老君没有被药汁烫到,却被李氏非常实在地压了一回。现在虞老君感觉浑身骨头都不对劲了,肋骨疼,人中也疼,总之身上没个地方是好受的。

要不是因为还没恢复过来,虞老君颇想对着李氏破口大骂,这个蠢货!那碗药泼过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一截路,还能剩下多少?何况还有被褥挡着,恐怕根本沾不到她的身体上。结果被李氏一挡,她没有被烫到,却差点被压死。老年人骨头酥,随便摔一跤都能骨折,哪能经得住一个成年人体重?

此时李氏也不好受,虞老君身上有被褥挡着,但李氏没有。她将大半汤药挡下,热气腾腾的汁水顺着她单薄的衣服渗入皮肤,即使李氏没看也知道背上已经全红了。

“老君,妾身全给您挡了,您没被烫伤罢?”李氏哭哭啼啼,跪在塌边不断擦泪,她头发披散,面容枯黄,这样苦歪歪的一哭任谁看了都糟心。虞老君明明气得要死,可是看李氏那苦瓜模样实在大倒胃口,呵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,只能阴沉着脸色,皱眉说:“托祖宗的福,好险没被你压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