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跟我说实话,你爸的死跟你大哥是不是有关系。”
赵爱党闻言面色便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,虽然不言语,苏承祖见此却还能有什么不明白。
当下便瞪了铜铃大眼,怒声道,
“是不是你哥!”
省略的后半句话两人都心知肚明,赵爱党连忙摇头,
“不是、不是…”
“那是怎么回事?!”
眼见着苏承祖不问出个好歹来不肯放弃,赵爱党塌下肩膀,认命的叹了口气,沙哑着嗓子道,
“我哥…我哥在城里一家工厂上班,成了人家厂里领导的女婿。为了给他老丈人分忧,便将厂里一批过期变质的石灰按市价买给了我爸――”
苏承祖略一思索就猜了出来,
“那年粮仓倒塌就是因为赵爱军是不是。”
气急之下,苏承祖已经直呼他的姓名了。
赵爱党闭了闭眼,终是点点头。
“然后呢?”
苏承祖继续问,
“那是之前的事儿,跟现在有什么关系?”
赵爱党顿了顿又道,
“我爸因此一直心怀愧疚,对我哥没个好脸色。我哥来送了几次东西,说了几次好话都没用,也渐渐就不来了。前阵子却突然从城里跑回来,说他们工厂最近要出什么新东西,让我爸怂恿全村买。我爸长了记性自然不肯。我哥跑了几回都没说下,就跟我爸吵了几句,我爸气急之下追着要打他,结果就……”
后面的话赵爱党没能再说下去,七尺的汉子就这样耷拉着脸、梗着嗓子。
事实上,说赵爱军吵了几次都是高看他,赵爱军每次来总说些“新时代了就你们还穷困”、“不知变通怎么能有好未来”、说赵建国“腐朽”、“梗货”更是没少,还穿着好料子、戴着手表来家里炫耀,和他媳妇儿话里话外嘲讽家里头落魄穷,没少把赵建国气的头疼。
可他金贵的赵爱军难不成就不是从这破家里头走出去的?!不是他爸辛辛苦苦供出去的?!
赵爱党闭了闭眼,压抑眼中的恨意。
苏承祖沉默了良久,突然开口问道,
“你爸的葬礼你哥来了么?”
赵爱党摇摇头,面上尽是灰败之色。
“你哥这些日子有啥表示?你去找过你哥没?”
“没有…我去找了我哥两次,都没见成面。”
何止是没见成面,赵爱军甚至还让人在工厂门口大义凛然的训了他一顿,说什么做老大的出了钱又出了力,他这个做弟弟的怎么反倒蹬鼻子上脸云云。
苏承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,黑脸更加阴沉,粗声粗气道,
“我知道了――”
赵爱党红着眼拉住苏承祖的衣袖,生怕他一时激动就跑城里去,道,
“苏叔,我和我爸都知道您心地好,为我爸难过,只这事儿就让他这样吧,我爸没这个儿子说不定心里反倒要好受许多。再纠纠缠缠反倒不美,从此他过他的富贵,我们过我们的心安,再不相见就是最好的了。”
说是这么说,赵爱党眼中的恨意和不甘却是清清楚楚。
要不是赵爱军那个被钱迷了心窍丢了良心的东西,赵建国又怎么会死,好好的一个家又怎么会破碎。
虽然劝着苏承祖别冲动,赵爱党自己却是打算开了年再去几次的,虽然伤不到赵爱军的皮毛,却也要替赵建国出气、让世人知道他的丑恶嘴脸才好。
苏承祖虽然听的又怒又悲――人人称赞的赵队长竟然有这么个不孝子,难不成这一辈子的功德都白瞎了么――却也不得不承认赵爱党说得对。
诚然苏承祖现在能去城里把赵爱军这个杀千刀的痛骂一顿,可等他一走,又能怎样。赵爱军继续他的生活,没有良心的人又怎么会不安。
思及此,苏承祖的面色也难看不已,半晌微微颔首,哑声道,
“你放心,苏叔晓得。”
然后失魂落魄的往自个儿家走去。
到家的时候,苏玉秀和李红枝都在堂屋里坐着等他回来。见苏承祖面色难看,心下也就都有了了然。听苏承祖把话一说,李红枝当场就抹了眼泪,
“赵队长多好的人,咋就摊上这么个畜牲?!”
苏玉秀安抚的拍了拍李红枝,对苏承祖道,
“爱党说的也有几分道理,爸,何况就是两家再亲近,我们也总不能替人家插手家务事。”
苏承祖叹了口气,
“可不是这么说么。”
隔壁村离大河村尚有一段距离,来回倒是要多走些路,再加上冬日天黑的早,等温向平和温朝阳大袋小袋的提回家时,天色已经发昏。好在温向平考虑周全,买了灯油回来,不然一家人只能摸黑吃饭了。
李红枝和苏玉秀自去火房里做晚饭,苏承祖便跟温向平说了这么一茬,
“虽说是外人不方便插手,可到底我这心里不甘愿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