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黑暗里看不清温知秋的表情,却听他轻声笑道,
“如果他真的这么有闲心,我也不一定就和他撞上。恒顿这么大,还有举世闻名的好大学,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来大不列颠的机会,当然要好好出去逛逛。”
这次前来大不列颠的名义是学习交流,除了每日的常规座谈会,待在酒店和本国作家交流是一种学习方式,和人相约着在恒顿街头边走边谈也是一种学习方式。
温知秋的口语和本地人交谈并没有什么问题,对恒顿整体的布局也是熟悉,虽然经过四十年的变迁多多少少会和记忆中的有所出入,然而总体的街道和标志建筑却是不会变化,或者变化极小。
温知秋打算先看看明天和大不列颠作家的初会面,倘若有那么几个作家肯跟华国作家平等往来,温知秋当然愿意与其交流甚至是切磋。然而如果都是哈更斯之流,温知秋自己独身在恒顿街头走一走,见一见四十年前的恒顿也不错。
叶作家这才想起来温知秋的英语极好,闻言也就放了心,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一天的航程让两人都疲惫不已,很快,房间里就静寂无声。
温知秋再睁眼时已经是大不列颠时间的上午九点。恒顿当真无愧于其『雾都』之称,放在同时间的华国早就是天光大亮,这边窗户外头却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。
温知秋站在窗边看去,下面是一把把撑开的黑色长伞,与灰暗的天气交相呼应,显示出恒顿的冰冷和矜傲。
温知秋起床时叶作家还在睡,温知秋便轻手轻脚的打理完自己,留下一张纸条便下楼去。
顺着指示牌,温知秋一路走到酒店的餐食供应区,这个时候正是空荡荡的,赶着早饭时间来的人都已经吃完离开了,侍应生将空了的餐盘收走,也没有再换上新的的意思,好在餐盘里还有些残羹冷炙,对温知秋一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。
温知秋自己端了个盘子,夹了些面包香肠和果蔬,又倒了一杯冲麦片。既然来到大不列颠,总该入乡随俗尝尝人家的早饭,然而一想到要吃这些三个月,温知秋还是忍不住悄悄皱了眉头。
比起这些来,温知秋更喜欢热腾腾带着扑鼻香味的包子馒头,配上一碗小馄饨,吃完以后一上午都会很有精力。
然而,温知秋刚咬了一口面包,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青年就走进来,最终端着自己的早饭来到了温知秋所坐的桌子,
“先生,我能和您共坐么?如果能在这空落落的餐厅里,跟您一起共进早餐,那我真是再感激不过了。”
金发碧眼的青年笑容十分灿烂。
人家主动释放了善意,温知秋当然也不吝惜,
“当然可以,请坐。”
“你会说英语?!你是居住在大不列颠的华人么?”
青年问道。
“不,我是华国作家团中的一员,来大不列颠交流学习的。”
温知秋笑道。
“哇哦――”
青年赞叹道,
“你的英语讲的可真地道,我都几乎以为你是在大不列颠长大的了!”
青年显而易见是个健谈的人,和传统的大不列颠矜傲的绅士并不怎么像。
大不列颠吃饭的时候并不多讲话,二人面对面坐着,沉默着用完了一顿早饭。
青年拿纸巾拭了拭嘴边食物留下的痕迹,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,
“你可以叫我吉恩,我今年二十五岁,是个新手作家,你呢?”
温知秋笑道,
“我是温知秋,今年三十五岁,唔――刚刚脱离新手作家的范畴不久。”
“天哪,你居然三十五岁了?!我以为你顶多跟我差不多大!”
吉恩惊呼道,他甚至还以为温知秋要更小些。吃惊过后,吉恩便兴致勃勃的说开了话,
“我是今天过来想见识见识的,没想到来的太早,作家们还都在倒时差,只能过来先吃点东西,要知道,我今天早晨太激动了,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出来。”
温知秋只说了一句话,吉恩就叽叽喳喳说了七八句,
“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么?天哪,真不敢想象,我今天居然一过来就遇到一个华国作家……”
叽里咕噜说了一堆,吉恩突然俯身向前,极力邀请温知秋道,
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恒顿的街头逛一逛么?我对恒顿非常熟悉,不会叫你失望的!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文学,哦,是的,文学!你知道,我其实对华国文学很有兴趣,我曾经听我爷爷的一个华国朋友说,华国会有狐狸变成的女人和男人谈恋爱!天哪,这简直太有意思了!”
吉恩面上神采奕奕,激动的几乎要手舞足蹈。
有这么个毛遂自荐的向导,倒是比温知秋自己摸索方便的多。何况吉恩没有拿到交流会的邀请函,却能来去自如,只要他确实是个作家,想必身份不一般,对他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坏心。
毕竟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华国作家。且除非眼前这人对华国作家抱有极大的恶意。而温知秋并未从吉恩的眼中看出晦涩和阴沉。
何况,温知秋本来就打算在下午开幕式前在恒顿街头转一转。
因此,温知秋只是略一思索,便答应了下来。
吉恩欢呼一声,
“真是太好了,我们走吧,下午才正式开始交流会的开幕式,我们可以趁这个空档先去尝尝恒顿的芝麻菜。听说这次除了华国,美利坚和高卢也都有作家前来,还有纳维亚等等等等。你是知道的,哈维奖的评委会就在纳维亚,纳维亚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国度……”
吉恩兴冲冲的说道。
哪怕外面此时正飘着毛毛细雨,吉恩的热情也一点都没有被浇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