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妇人跪在这里有好一会儿了,这么大的日头冷不防有人跪在那边怎么都劝不走,自然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,围观群众还是有一些的。
安宁并没有被她的话语所打动,声音依旧平静,“你的意思是,即使你丈夫之前想要抢我们的东西,打伤我家的人,只要忏悔一下就可以轻易被原谅吗?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作为一个受害者,应该原谅他呢?”
“他,他毕竟没有成功啊。”
安宁冷漠地看着这还在掉眼泪的妇人,说道:“嗯,我懂你的意思了。如果我想杀你,直接捅了你,是不是只要没成功杀死你,到时候我只要掉一掉眼泪,你就会原谅我了?如果真的如此,我倒是想要试上一试呢。”
这陈氏妇人被安宁的反问给噎住了,在安宁冰冷的视线下,她有种倘若她回答是,这看似温和的小姑娘会真的掏出一把刀捅她一下的直觉,她只能咬着下唇,语气悲伤,“求求乡君看在我这一些可怜孩儿的面子上,放过我家官人吧。”
玉容听不下去,直接说道:“现在你丈夫所触犯的是我大周的法律,即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。你凭什么认为我家姑娘一张嘴就可以修改法律放过你丈夫?”
陈氏妇人呐呐开口:“乡君若是替他求情,定可以减免罪行的。”
“我有一个问题。”安宁看着她慢条斯理问道,“你说你丈夫被关进去,那么你一个弱小的妇人,又带着三个儿子,吃食又是如何来的?”
陈氏的声音小了一些,“府上好心,所以施舍了一些粥米……”
“嗯,我想起来了。我之前的确是见过你。当时我还特地吩咐我家的下人多给你盛上一份。所以从你们一家到开原县中,我称得上对你们有救命之恩对吧?”
陈氏点点头,这点是无法否认的。
安宁继续道:“你丈夫当时同那些人打算上我家门抢我家东西,这件事也肯定瞒不过你这个妻子的吧?”
陈氏无法否认,只能再次点头,只是这点头的弧度有点小,脸上也涌现出羞愧的情绪。
安宁声音发冷,“那你当时又是以什么心情,眼睁睁地看着你丈夫对你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出手的?还是说对你来说,只要能拿到钱财,忘恩负义也不是什么小事。”
陈氏摇摇头,“我,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劝得动他……”
安宁冷笑道:“你劝不动他,那么跑来通知一下我们的时间和力气总该有吧?”
“明知丈夫忘恩负义,却与他同流合污,是为恶毒。”
“明知法律无法修改,却试图让我出面,是为不仁。”
“明知自己的孩儿幼小,却故意带着他们跪在大太阳下,丝毫不顾他们的身体是否支撑得住,是为不慈。”
“像你这样恶毒不仁不慈的人,又有何颜面出现在我面前?”
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样锋锐地投掷在陈氏的身上,陈氏身体晃了晃,像是被这些话语打击到体无完肤一样。
就在这时,她最小的那个儿子也噗的一声,倒了下去,像是在验证安宁刚刚不慈的话语一样。
安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,对玉容说道:“玉容,去请个大夫给她儿子看病,所谓她这个母亲不慈,但我们也没法将自己拉到和她一个水平,对于这种事眼睁睁视而不见。”
原本还觉得她嘴巴太利的人又觉得这位乡君心底果然心地良善。
因为有安宁那一席话在,大家也不会简单被这陈氏现在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蒙骗,加上陈氏因为儿子突然晕过去,也不知道是头脑短路还是如何,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。大家对她也越发看不上眼。
“果然是黑了心肠的人,看看,连孩子都可以拿出来利用呢。”
“这对夫妻都不是好的,一边吃着人家的米,一边想着抢人家的钱。”
“看她瘦瘦小小的,没看出脸皮这么厚,居然还好意思找周乡君求情。”
“所以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。”
“她既然同她丈夫那么情深意重,干脆陪她丈夫一起流放得了。”这一位的嘴巴更损一点。
一道道议论声将陈氏的脸皮往外揭,她沐浴在众人鄙夷的视线中,终于承受不住,也晕了过去。
安宁直接向围观群众中一个数落陈氏数落得特别欢快的大娘走去,这郑大娘以为安宁不喜欢自己被八卦,讪讪地住了嘴。
安宁只是微微一笑,“大娘,我观你面相,一看就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。你知道的,我实在不想再看到那陈氏,但是又不能眼睁睁放着她不管。等下大夫就要来了,您若是有空的话,可以帮我看着一下她吗?”
郑大娘见她一个身份高贵的乡君,如此温和没有架子地同她一个平民百姓说话,忍不住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,连声道:“当然可以!”
嘿嘿,连这周乡君都夸她古道热肠,等下回家看那刘寡妇好意思在她面前显摆不。
“我今天正好闲着没事,这只是小事而已,没问题。”
安宁笑容越发的亲切,拿出了一两银子递给这大娘,“这是那大夫的医药钱,等下大夫看病后你直接给他便是,多出的便是大娘您的辛苦费,大热天的,大娘您还要帮我们这忙也怪不容易的。”
郑大娘知道那陈氏一家最多就是中暑,即使请大夫看,药钱加看诊费加起来恐怕也不用一百文钱,剩余的等于都是她的,顿时笑开了花,向安宁保证自己一定会做的好好的。
安宁笑了笑,同玉容转身回去继续吃午饭。
进屋之前,她还听到那郑大娘正对着自己身边的人不断地夸奖她。
“以后谁若是在我面前说乡君的不好,我定要让他狠狠吃一个挂落。看乡君脾气多好啊,温柔又善良,长得也跟仙女一样。”
“这周夫人也真是好命,有这么一个好女儿。”
……
安宁回去后,发现大家都没怎么吃饭,就等着她。
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,周李氏也夸她处理的好,只是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心,“真是便宜那女人了。”看什么大夫啊,直接灌她消暑茶就够厚道了,不过想到可怜的孩子,周李氏也就嘴硬心软地勉强承认女儿做的不错。
安宁没说什么,她虽然也可以报复回去,但是并不值得。以她的身份,也没必要特地去做这种报复的行为。更何况,在陈超被流放后,一个妇人独自抚养三个孩子,她已经可以预见到陈氏后续坚信的一生。
她经过这些年也算是建立了一笔的暗势力,拿来打探消息是十分方便的。那陈超入了监狱后,自然而然会受到例行的逼供。
安宁使人将那供词给送了上来,才知道这陈超之所以当时会如此行径,也有一部分的仇富原因。
一个是陈超年幼时曾经有个定亲的青梅竹马,感情甚笃。但感情终究抵不过荣华富贵,长大后青梅竹马抛弃他跑去当富贵人家的姨娘,陈超在蹉跎了好几年后娶了现在的妻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