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节(2 / 2)

不平则鸣 宋昙 4075 字 3天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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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若言此兆为前定(三)

若言此兆为前定(三)

徐三娘见过了一众仆妇之后,便听得有人来报, 说是岳大娘已回府上, 请徐三娘前去说话。徐挽澜一笑, 连忙随着那妇人迳入中堂, 一入堂中,便见那岳大娘倚在案边, 正手持玉箸, 用着晚膳。而她吃的这东西, 却是简陋到了极点,不过是半块馍馍,一碗玉米糊糊, 再配上两条小咸鱼,分明是寿春首富,却吃得比那穷苦人家还不如。

徐挽澜看在眼中, 心上不由一顿, 面上却是笑意盈盈,缓步上前, 待岳大娘点头示意之后, 便于这岳大娘身侧坐了下来, 含笑道:“咱家这官司是何等情状, 我已然是心中有数。虽说这官司, 着实不好打,但也并非毫无胜算。岳大娘只管放心,这案子, 我是接下来了。”

一听这话,岳大娘不由勾起唇来,搁下筷子,放下馍馍,温声笑道:“三娘子愿意为我排难解纷,这实在是我的福分。你啊,别看我吃得这么寒酸,这该给你的好处,我绝对一分都不会少。”

她细细抚着徐挽澜的手儿,又缓声道:“晚些时候,我便教人抬上五百两银子,送到你院门前头。你且放心,这五百两银子,不过只是定金罢了。你若是打赢了,保下了我这不孝女的性命,到时候我给你的,可绝不止是这点儿银钱了。”

五百两银子,若是按斤两来秤,该也有三十余斤之重。一见这岳大娘出手如此大方,徐挽澜不由缓缓笑了,倒也不曾推辞——她骑虎难下,临危受命,短短三日内便得扭转乾坤,她为这岳氏母女做的,绝对当得起这五百两锭银,便是更多,那也当得起,受得住。

待到这徐挽澜拜辞而去,归于家中,那徐阿母一见这两小箱锭银,自是被这白花花的小银山晃得睁不开眼来。这妇人睁大了眼睛,细细摸了两回那银锭,喜得眉开眼笑,满脸生花,接着急急招手,教唐小郎与贞哥儿一同将这锭银搬到里屋去,好生将这宝箱收起。

而这徐阿母,到底是过来人,晓得这天底下,绝没有白拿的好处,喜过了之后,忧便漫上了心头——那岳大娘,乃是寿春县里有名的悭吝鬼,向来是锱铢两较,不肯人与,而现如今却不惜血本,慷慨解囊,足以说明这官司,断然不是桩便宜买卖。

她思及此处,不由得蹙起眉来,紧紧跟在徐挽澜身后,压低声音,着急道:“徐老三,你可得掂量清楚了!那岳大娘是个铁公鸡铜仙鹤,一毛也拔不得。若果真有这般便宜事儿,如何能落到你这丫头的脑袋顶上?徐老三,你端是个糊涂蛋!”

徐挽澜不急不恼,但勾起唇角,抿了口清茶,随即笑道:“往常我接官司,阿母嫌我赚得少,骂我是财神庙里上布施,专做那费力不讨好的赔钱买卖。现如今我赚了钱,怎么还要落得一身骂?阿母,你好好歇息去罢,孩儿我呢,是心中有计较,行事有分寸。不说别的,你好好算算,甭管最后是赢是输,咱都得了五百两银子,半点儿亏都没有吃。”

徐阿母只冷哼一声,又道:“我看你是‘得胜的猫儿欢似虎’,真还觉得自己有能耐了。早些年赵屠妇那案子,你忘了你是怎么输的了?”

眼见得这徐荣桂哪壶不开提哪壶,徐挽澜无奈而笑,只好转移话题,道:“前些日子,魏家阿姐跟我说,今夜便能将玉藻的衣裳送来,却不知可曾有人来过?”

徐阿母一听这话,暂且息了怒气,手搭到徐挽澜肩上,来回抚了两下,随即呵呵笑道:“送来了,送来了。那衣裳好看得很,一会儿叫他穿出来,给你瞧瞧。”

徐阿母拿腔作调,说得很是暧昧,直听得徐三娘眯起眼来,暗自生疑,端着茶碗的手都在空中凝了半晌,感觉格外别扭,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。她蹙着眉头,饮尽清茶,这便笑着将聒噪不休的徐阿母哄了出去,自己则端坐于案前,挽袖执起毫笔,细细寻思起来。

却说这徐三娘花了一个时辰的工夫,伏案笔耕,熬更守夜,总算是将整份状书赶了出来。她但将那状纸摊于案上,只等着墨迹晾干,自己则仰面靠于椅上,开始闭目养神。

只是这眼睛才一合上,便是再难睁开,半晌过后,徐挽澜半梦半醒之间,忽地听到那唐小郎在耳边柔声道:“娘子醒醒。奴来替娘子沁口浴足了。”

徐挽澜唔了一声,这便有些疲乏地睁开眼来,微微侧头,朝着唐玉藻看去。哪知她这一转眼,便被眼前所见,惊得困意消散,立时清醒过来。

若说这唐小郎身上,有甚么不寻常之处,那便是此时此刻,他身上穿的这衣裳了。这衣裳薄而轻透,白纱为底,红梅铺绣,那少年郎清瘦的身躯,及那阴私之处,也于薄纱之下清晰可见。徐挽澜匆匆一扫,便知他衣下别无他物,仅披了这薄纱在身,直臊得这小娘子急急转眼,清了两下嗓子,哭笑不得道:“这便是那魏大娘给你做的衣裳?”

唐玉藻点了点头,眯起月牙眼儿,笑吟吟地在她身边蹲下,先将盛满温水的锡盆摆到椅边,接着又将伸出手来,要去给她褪去罗袜。徐挽澜却是坐于椅上,蜷起双腿,避了开来,只叹了口气,无奈笑道:“这等眼福,我可消受不起。你小子,赶紧歇了那等贼心,换件衣裳再来。”

唐玉藻瘪着小嘴儿,抬起眼来,委屈道:“阿母说了,得到明日天亮,方才准奴更衣。”他稍稍一顿,又低下头来,撩了两下那锡盆里的清水,试了试水温,并低低怨声道:“娘子都将奴看全了,又怎能随意打发了奴?”

徐挽澜长叹一声,双手搓了两下脸,随即无奈道:“好玉藻,你主子在外奔波数日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累得睁不开眼来,哪里还有工夫应付你这小狐狸精?你莫听阿母作乱撺掇,我跟你说过,你只要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,我便必不会逐你出门,用不着见天儿想着爬我的炕席。”

唐玉藻见她如此,委委屈屈地努起了小嘴儿来。可他倒也晓得这徐三娘的苦处,知道她这几日未曾得歇,着实乏累,便也不好在这当口儿分了她的心神。犹豫半晌后,这唐小郎到底还是立起身来,磨磨蹭蹭地更衣去了。

徐挽澜见他走了,这才转回头来,哭笑不得地寻思道:真不知道该说这魏大娘甚么好,简直变着法儿的添乱。她这闺房里的事儿,哪儿用得着这么多人操心?

经了这么件事儿后,这徐三娘便冷了这唐小郎两日,直教这唐玉藻柔肠百结,怏怏不乐起来。而那徐挽澜,此时此刻,自是顾不上想这唐小郎是怎样一般心思,两日过后,她便带上那改了两回的状纸,去了县衙后院,依着规矩,在开审之前呈给崔娘子细读。

这徐三娘才步入院中,便见那崔钿盘腿坐在那黄檀躺椅之上,穿着不齐不整的绿色官服,眼见得她来,很是高兴地朝她招了招手,高声喊道:“徐老三,你来的可巧。我托那做漕运买卖的魏三娘,给我带了个稀罕物回来,咱两个正好一块儿分食。”

婢子搬来了月牙凳,又抬了黄花梨的茶案过来。徐挽澜敛起裙据,坐于凳上,接着便见一美貌婢子缓步行来,而那婢子怀中所抱,恰是一个半大不小的翠绿西瓜。她眯眼看着那西瓜,接着便听得崔钿欢喜道:

“这东西,你肯定不曾见过。此物名唤西瓜,产于金国漠北,吃起来又脆又甜,我便是在开封府,都不曾见过它几回。那魏三娘,还真会投我所好,倒是个机灵的。唉,我只盼着有生之年,能去北边待上几年,到那时候,甚么奶冰、西瓜、胡饼、酥油泡螺,我想吃多少,就吃多少,待到吃得腻歪了,再回开封府去。”

徐挽澜闻言,连忙佯作惊异,口称稀罕,只是待到她咬了一口这宋朝西瓜之后,这徐三娘面上带笑,心里却是慨叹起来——这瓜虽是甘甜解渴,可比起现代改良过的西瓜,口感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。

而那知县娘子,却是没她这番心思,如今能吃上想了许久的西瓜,已然是喜笑颜开,高兴得不行。她边持着银匙,急匆匆将那瓜瓤送入口中,边对着徐三娘含混说道:“我说你今日来的巧,不光是因着魏三娘送了西瓜来,还因着我才领过圣旨——打从开封府,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圣旨,就在你来县衙之前。”

徐挽澜听罢,抬起头来,凝声问道:“却不知官家有何旨意?”

崔钿一笑,抹了抹嘴,又微微扬起那小尖下巴,挑眉道:“你先前替吴樵妇打的那官司,不是被我判作‘奏案’,上报到大理寺了么?说来也巧,大理寺裁决这案子时,本来都定好了,说这吴樵妇虽情理可悯,但却是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不成想那日里,官家恰好驾临大理寺,周内侍也跟着一同去了。他见你字写得好,便随手拿了你写的那状纸细读,这一读,便给吴樵妇翻了案。”

徐挽澜听过之后,不由一笑,又追问道:“这倒是巧了。那吴樵妇这案子,到头来又是怎么判的?”

崔钿应道:“周内侍将状纸呈给了官家,官家读罢状纸,又翻阅案宗,说那吴樵妇,是为臣死忠,为子死孝,实乃我朝忠孝节义之典范。如此一来,便赦免了这吴氏二人的罪过。你进门之前,我才令那差役娘子,去放了吴氏二人。”

言及此处,崔钿忽地又压低声音,凑到这徐三娘身边,撇嘴道:“只是依我来看,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凑巧?官家分明是想寻大理寺的衅,而那周内侍,不知翻了多久,才找出你这份状纸来呢。这开封府的水,实在深了去了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要说的事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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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若言此兆为前定(四)

若言此兆为前定(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