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三倚在他肩头,抿唇笑道:“你啊,哪儿都好,就是手劲儿没个轻重。”
蒲察一听,紧张起来,抬手便去扯她才穿好的衣裳,想要细细察看一番。徐三一见,赶忙拉紧衣裳,嗔怪地瞥了他一眼,又嘟哝道:“你这小子,扮猪吃老虎,又想找个由头,揪我不放。”
蒲察咧嘴一笑,将她搂紧,又附在她耳侧,哑声说道:“快告诉我,我厉不厉害,你高不高兴。”
徐三见他缠着不放,只得刮了两下他的鼻头,无奈笑道:“厉害厉害,厉害极了。蒲察小师父,龙精虎猛,天赋异禀,实在教我佩服,佩服。”
蒲察紧紧盯着她,又缓声说道:“布耶楚,唤我一声爱根可好?”
爱根,女真语写作eigen,乃是丈夫的意思,而妻子,则是sargan,萨里甘。徐三一听他这话,笑意稍敛,红唇紧抿,定定然地望着他,并不出声。
蒲察蹙起眉来,紧盯着她。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个,此时却很是可怜,沉声央求道:“布耶楚,我自知身份,做不了你的爱根。我不求别的,只求你唤我一声,也好给我个念想。”
他将她搂得紧了几分,又认真说道:“你我虽没有那些甚么,我听你说过的,三书六礼,但我说过的,一年也抵得上一辈子,露水夫妻也是真夫妻。我是真拿你当做萨里甘的!”
“好了。”徐三勾唇轻笑,用食指轻轻抵住他的薄唇,“爱根,爱根。只要我还在这燕乐城里,你想听多少次,就听多少次。”
蒲察咧嘴一笑,心头狂喜。他狠狠亲了徐三一口,又得寸进尺,缠着她道:“我的萨里甘!我的布耶楚!那以后,每个夜里,我能不能过来?”
徐三红着脸,并不吭声,急得蒲察又央了她好几回,还用那未来得及割的胡茬,轻轻去刺她的脸颊。徐三见他跟个孩子似的,又撒娇胡闹起来,到底是无计奈何,只得应了下来。
二人在这西院之中,撩云拨雨,歙漆阿胶,哪知这番动静,虽不曾全被人偷听了去,但那事后之语,诸如爱根、萨里甘等,却已落入了旁人耳中。
这夜里那金元祯正卧于软榻之上,受过那孕中美人口舌伺候,便见小厮急急入内,说了那西院的徐三娘之事。金元祯听罢之后,很是玩味地一笑,心中则不以为然,兀自想道:爱根?萨里甘?这露水鸳鸯,不过是因着各自空虚,碰巧凑到了一块儿罢了,倒还连自己都骗起来了。
他挑起眉来,嗤笑一声,赏过那报信儿小厮,接着又寻思道:照着上京中的情势,只怕待到七月中时,他便要离了燕乐,回上京去了。临走之前,五六月时,他非得支开蒲察不可。
却说铜壶滴漏,乌飞兔走,转眼即是五月之初。榴花艳烘,绿杨带雨,又是一年荷叶青时。
徐三陪着徐阿母,坐在贞哥儿那小院儿里头。她低着头,为了练习腕力及稳度,正用那薄薄镖刀,雕刻着手中木条,而徐阿母搬了个马扎,坐在她不远处,正絮絮叨叨地说着,反复叮嘱着贞哥儿道:
“你眼下最要紧的,就是赶紧让郑七怀上孩子。你可别不上心,你啊,要是三年都没能让郑七怀上,你三姐就算当上了一品大官,郑七要休你,你也拦不住。”
在这女尊国中,若是男子嫁人之后,三年未能让妻子怀孕,妻子便可将其休弃。其实这倒还算好的,若是在相邻的金国,无论妻妾,无论是否有孕、是否诞下子女,只要夫君想将其休弃,连休书都不必写,直接便是扫地出门。
贞哥儿听了徐母之言,羞红着脸,也不吭声,只顾着低头洗菜。徐阿母见状,当真是恨铁不成钢,一边磕着徐三好不容易来买来的瓜子儿,一边又训他道:“贞哥儿,你听我的。往后就算那郑七怀的是人家的种,那也没甚么可担心的,只要她宠着你,你就是这孩子的爹。因而她在外头找郎君,你可千万不能拈酸吃醋。女人嘛,就是这样,她在外头玩儿的再野,最后还不得回你这院子里来?”
徐三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话,自是哭笑不得。她将手上木雕揣入袖中,随即凑上前去,帮着贞哥儿洗起了菜来。
眼下天气虽已转暖,但近几日来,连下了几场雨,譬如今日,便是阴云密布,清寒沁骨。贞哥儿用那冰凉的井水,洗了好一会儿菜,那一双白皙的小手,都被冻得泛起了红来。徐三看在眼中,自是疼惜不已,可却也不好多言,只能抢去他手上的活计,替他分担些许。
哪知徐阿母见了,却是又骂起她来,瞪大了眼睛,压低声音怒道:“你这丫头,没规没矩的!你这双手,是用来考科举的、写奏章的,哪能用来洗菜?平日在院子里,你疼怜那小狐狸精,疼怜你弟弟,帮着他们做活儿,这倒也还罢了,我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全当没瞧见。但徐老三你掂量掂量,这是郑七的院子,若要让她瞧见了,又要如何以为贞哥儿?”
徐三哪里会想到这许多,只蹙起眉来,有些不耐烦地道:“我手上发干,想沾点儿水,这都不合规矩?”
徐母一急,死命扯她胳膊,二人才要拌起嘴来,却听得脚步声愈行愈近,再一抬眼,便见郑七脸上满是鲜血,胳膊上缠着白布,步履沉重,十足狼狈地走了过来。
作者有话要说: 不得不心酸地承认,这文确实不适合我来写
正剧风格、变革主题、宏大格局、朝堂政斗什么的,反而把我本身比较擅长的奇思异想给限制住了……
可能要等再过很多很多年,才能撑得起来这个故事吧
但既然写了,既然已经日更了三个月了,就好好地日更到结局吧~
争取11月能完结,然后我就要回归我的脑洞派啦
想了几个清奇脑洞,沉迷其中,特别想写哈哈
第99章 指挥玉麈风云走(三)
指挥玉麈风云走(三)
徐三一看见郑素鸣这满面鲜血,心上一惊, 也顾不得再与徐母拌嘴, 赶忙搁了手上的菜, 急步走到郑七身侧。贞哥儿亦是吓得说不出话来, 急急忙忙,从袖中抽出绢儿, 去给妻子擦拭面上血迹。
徐三皱眉问道:“弟妹这是怎么了?何人如此大胆, 竟敢出手伤你?”
郑七面有愠色, 冷声应道:“城门口出了大事,那些土匪竟一箭射死了严知县。我临危受命,带了一队人马出去, 苦战许久,总算是抓了几个回来。至于三推六问,非刑逼拷, 并非我分内之事, 我便是想听,人家也不许我听, 也只能回院子里来了。”
徐三蹙起眉来, 兀自思虑, 却是觉得很不对劲, 出言问她道:“可照理来说, 当下这时辰,严知县该是坐在衙门高堂里头,判冤决狱, 审案断情才对,怎么会跑到那城楼之上,让土匪给一箭射死了?”
郑七抬起眼来,薄唇紧抿,半晌过后,也咂摸出不对劲儿来。她看了眼贞哥儿,示意徐守贞去厨房烧菜,待到贞哥儿走后,她才引着徐三入得屋内,沉声说道:
“我能调任城里,也是因为衙门这边儿人手不足,跟瑞王抽调了上百人马。哪知时日久了之后,差役觉得兵士插手官务,手伸得太长,而兵士,又觉得差役狗占马槽,白吃干饭,派不上一点儿用处。外头匪患猖獗,衙役与武官,针尖对麦芒,闹起了内讧来。今日严知县来到城楼之上,就是为了劳问守城兵士。”
徐三娘听及此处,已然明白了过来。
先前瑞王欲要对崔钿下手,若是崔钿出了事,她便有望自行募兵,接着再平定匪乱,自是能令民心向之。哪知崔钿被劫之后,徐挽澜凭着三寸不烂之舌,愣是将那些村匪说动,连带着打乱了瑞王宋熙的布局。
崔钿不行,瑞王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严知县的头上。这严知县,并不是瑞王的人,也没甚么后台可言,拿她做棋子,当真是再合适不过。而衙役与武官这矛盾,十之有八/九,也是瑞王暗中使人,挑拨生事。
徐三冷笑一声,又抬头看向郑七,问她道:“弟妹,今日是谁下了令,让你出城抓人去的?”
郑七心上一沉,蹙眉应道:“那人品阶比我高,是孙牧的人。驻在城中的兵士,都要听她的调令。”
瑞王麾下有四大将,孙牧作为四大将之首,乃是瑞王最为看重的。她让郑七出城,明摆着是要她出去送死,哪知郑素鸣如此命大,愣是活着回来了,仅伤着一条胳膊而已。
徐三垂下眼来,抿了口茶,随即叹声说道:“七姐,严知县之死,不用我多说,你该也已经看明白了。堂堂知县,竟被土匪一箭射死,这打的是朝廷的脸面。匪乱不除,人心必乱。现如今这帮村匪,全都聚到了燕乐一带,若要剿匪,于情于理,都得让瑞王出兵。你调到城里来,反而是调到了前线上,只求你万事小心,无论怎样,都要保你自身周全。”
郑七稍稍一顿,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你放心罢。我既娶了贞哥儿,就再不是孑然一身。不管是瑞王要弄我,还是土匪要杀我,我都会咬紧牙关,护住我这条命。”
徐三一叹,心上到底是有些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