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八十次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这是你第八十次说这些话,前面七十九次,我都原谅了你,可没有这第八十次了。我上回就说过,你再也不是我丈夫!”
“你不是爱演吗?继续,别停了,浪费这寒彻入骨的冬雪。”
很快,出去的一人就赶了回来,低声对令妩禀道:“夫人,再过一刻,车会在西北边的小门处等您。”
鱼令妩看也未看他一眼,扶着紫鸢的手,缓缓向西北小门处走去,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肖天玮。
没过多久,一辆黑楠木制成的宽大马车如约而至。
鱼令妩打开车门,掀起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,一股暖意迎面袭来,刚抬头,就见身穿黑色锦袍的石景渊,倚靠在车窗旁,静谧地望着她,眸中炯炯有神,嘴角微微上扬,似笑非笑。
她轻声关好车门,低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,坐到他对面,双手收捋披风,想遮掩住衣裙上的褶皱。
石景渊猛然前倾,扒开她紧握的双手,亲手脱了她的披风,抖去上头的残留的白雪,放至碳炉上方的架子上晾烤。
他把人搂入怀里,由上而下,细细解着她上衣扣子,贴着她细腻的肌肤,深吸着她身上的香气,用低沉的声音问道:“想我吗?”
鱼令妩紧紧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,拒绝道:“您别这样,到底是在马车上,稍有动静,谁都能知道。”
他倒还真不勉强,只是改搂着她腰身,轻笑道:“养的不错,腰身都粗了一圈,看来鱼家倒也有可取之处。”
鱼令妩的小腹隔着衣服都可以感受他手心的热度,她幽幽长叹了一声,缓缓靠上他的肩头,双手轻轻地抚着他宽大的背脊。
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,石景渊不自觉地加深了笑容,手上更搂紧了几分,柔声说道:“这次也该闹够了,回了吧,鱼家不是我地界,到底做什么都不方便。”
“我让肖家给你备座独楼,你不想与他们接触也无妨,没人会来打搅你,当然我例外。”
鱼令妩认真且笃定地回道:“我不会再回肖家,我要与肖天玮和离。”
安凌王捏过她的下巴,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的魂,一字一句地说:“本王没在问你意思,你只能接受这安排,没有商量的余地,明白吗?”
与其他女人相比,鱼令妩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,她从来就不畏惧眼前这男人,以前是因着绝望,不怕死,现在却是因为……
“我有了身孕。”
石景渊闻言,怔在了原位,张着嘴,半天说不出话来,过了好一会儿,才摇着头道:“就那夜,你便怀上了?”
鱼令妩立刻冷下了脸,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,却被他紧紧固定住腰身。
“我不是那意思……”
鱼令妩皱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,眼睛里满是怒火,“你不就是两个意思,要么不是你的,要么我根本没怀上,随你,爱信不信,快把我送回鱼府去。”
接着,因有孕在身而脾气陡增的鱼令妩,竟跟安凌王结结实实地干了一架,像是要把这段日子的苦闷和痛愤全都发泄出来。
她完全处于上风,因为此时安凌王根本不敢对她用力。
他也不容易,被扯开了衣襟,抓散了头发,挠破了相,才制住她,厉声喝止:“行了,闹什么,正经说话,我问你,去看过大夫了吗?”
鱼令妩只是一时之气,待发泄完了,人也就清醒过来,瞬时萎了气焰,讨好着说道:“我月事三月未至,能吃能睡,还有害喜的症状,脾气也阴晴不定,小腹也胖了一圈,不是有了,还能是什么。肖天玮不能人道,我只有过您一个,不是您的,还能是谁呢,您这是怀疑我,嫌弃我和腹中孩子……”
安凌王尤其会找重点,“那就是没去看过?”
“有过一次,结果碰上并教训了肖天玮一顿,没瞧成,后来也没有机会去看大夫。”
“其实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,你只是经期不调?”
令妩呆了片刻,接着就委屈地泪如雨下,哭势来的是又急又猛,糊了安凌王一身的眼泪鼻涕。
这完全超乎了安凌王理解和接受的范畴,他直接把人带去看了盛京最有名的妇科圣手。
结果甚是喜人,大夫证实他确实要当爹了,孩子已满三月,情况很稳定,好的很。
去肖家的路上,令妩已然恢复常态,她再次提出那个要求,“我要跟肖天玮和离,从此两不相干。”
石景渊还是不肯让步,冷静地分析:“你不回肖家,这孩子要以什么身份出生,难道要背负不好的名声,一辈子抬不起头吗?”
“可王爷想让您的孩子,认肖天玮为爹,称呼他为父亲吗?他那样的人渣,也配吗?我才不愿让我的孩子跟他有任何接触,万一他哪日又发了狂,伤到我孩子,我一定会忍不住宰了他。”
石景渊已经二十有八,因为很多原因,他至今还没个孩子,表面虽是云淡风轻,可当令妩被大夫确诊时,他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,听到孩子稳妥安好的消息,他心里有棵树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冲出了土壤,钻出头来,这便是他对孩子的期待,他的希望。
他也不能容忍,自己的孩子在肖天玮跟前长大,于是对外吩咐着,让车夫转了方向,又驶回鱼府。
见令妩脸上按耐不住、全是笑意,他颇有些好笑地说道:“鱼家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,你得意个什么。”
“鱼家是有不好的地方,可比起藏污纳垢的肖家,亦或是您的王府后院,可是清爽多了,少了许多乌七八糟的事情。我都想好了,以后我就带着孩子,跟二夫人住在西院,西院被二夫人管理的井井有条,住着舒服又安心,以后等孩子生下来,若是个女孩,就在干净的内院娇宠养大,若是男孩,就跟着他小舅舅一道念书,我三弟可灵,品性也极好,还是申公的学生,跟着他学,定不会差的……”
鱼令妩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计划,和三月前,刚回鱼府时,完全判若两人。
她自得知有孕,整个人都振奋不已,眼中溢满的,全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。
石景渊从没见过这样的她,闪闪发光、熠熠生辉,明艳照人不可方物,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可爱模样,真是无人能及得上。
鱼家,思来想去,其实还真不比肖家差,虽不是他的地盘,不能控制,可凡事都有利有弊。
若令妩生的是女儿,养在哪里都不打紧,姑娘总是有条活路走的。
可若是个小子呢,养在鱼家其实更好,鱼家和太孙、太后都沾边,倘若有朝一日,他遭了殃,这孩子说不定还能多些活命的机会。
思及于此,他心中便有了决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