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节(2 / 2)

“这棉花是那年咱家分得多,说是要给墩子做棉袄,我想着他个臭小子,就是穿了新棉袄白白糟蹋了,就给他用旧絮子改的,攒下这些没用呢,拿去给蜜芽儿用吧。”

顾老太见这情景,开口了:“着啥急,这不是还有三天吗?童韵啊,你也是当娘的人了,咋这么经不住事儿呢?”

童韵简直想哭:“娘,我不好让蜜芽儿穿着脏棉袄去北京。”

当年她和父母道别,那才多大,十七岁,年纪轻轻的,还是个孩子呢,父母根本不放心。世事作弄,不能留在父母身边,十年震荡,自此相别,再没见过,如今再重逢,她已经是当娘的人,那边父母怕也是白发苍苍。

她嫁到了农村,嫁给了农民,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,她知道父母肯定是不放心,不知道存着多少担忧,这才一安定,就说让她过去看看。

她多么希望光鲜靓丽地出现在她父母面前,男人和孩子都体体面面,叫一声爸妈,说一声我挺好,我日子过得好,你们不用牵挂!

可是如果她让蜜芽儿穿着那墨水泼了的棉袄过去北京,父母怕是心酸得都要流泪。

她鼻子一酸,几乎要哭出来:“娘,我,我心里难受。”

自打童韵进了门,性子一直是温和柔顺坚强,顾老太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,现在看她难受的样子,也是心疼,便握住她手:“别急,你别急,这不是还有三天吗,我给你钱,我这里有钱,你拿着钱,我再想办法弄点布票,我们去城里扯几块新布,重新给蜜芽儿做衣裳!”

☆、第65章 第 65 章

f  第65章回去北京

童韵听着顾老太那宽厚沉稳的声音, 竟然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, 之后便扑到了顾老太怀里。

“娘,我想我妈, 我想我爸,我想让蜜芽儿穿好点,我想让他们看看……”她哭着这么说。

十年的时间,被改变的何止是柯月,何止是刘瑞华和莫暖暖,还有一个看似岁月安稳的童韵。

十年前, 她十六岁, 捧着俄文的《钢铁是怎么炼成的》在小树林里朗读,仰望着天空大声地背诵海燕,少年不知愁滋味地等待着那暴风雨来临的时刻。

十年后, 她二十六岁,学会了缝衣裳, 学会了纳鞋底子,学会了把屎把尿,学会了一边背着孩子一边下地割麦子, 学会了一个锄头下去把那花啊草的全都除个干净!

她也想回去,回去北京,再看看父母, 再当一回他们的女儿。

谁不想回去?

顾老太搂着童韵, 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 温声哄道:“你别哭, 孩子,别哭,没事,这个好办,咱再扯布去,扯更好的,这次扯更好的!保准不跌份,让你父母看到,他们肯定得说,呀,我们童韵日子过得这么好啊!”

旁边的陈秀云和冯菊花看了这情境,也不由得抹眼泪了。

柯月上次闹了一场,闹得多痛啊,撕心裂肺地喊着,她要回北京,她要回北京。

她们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,不懂得,但是她们想着,北京肯定是特别好的地方,好到像个神仙住的地方,好得童韵打心眼里也是渴盼着有一天能回去的。

好半晌后,童韵平静下来,顾老太当着冯菊花陈秀云的面掏出来三十块钱。

“这个给你,先拿着,我再去找陈胜利她娘凑凑,看看能凑出布票来不。”

这边陈秀云连忙说:“娘,你先歇会,我过去问吧。”

那边冯菊花也想起来了:“娘,我也去问问红旗生产大队我那个表姐,看看她家能借到布票不,我这就去!”

这边婆婆妯娌的全都出去,没多久功夫,都捧着一把的布票来了。

“童韵,你骑着自行车,赶紧去县城里看看。”

童韵捧着这布票,想笑,结果又哭了出来:“其实,其实我刚才就是一时难过,根本没那么大事!我,就算穿差点也没啥,我爸妈也不会嫌弃我,我就是——”

她说不上来刚才的感觉,她就是一下子崩溃了,崩溃得想哭。

“娘,嫂,谢谢你们!我真是太不懂事了!”

陈秀云和冯菊花忙安慰说:“都是自家人,哪那么多事,你赶紧去县城里扯布是正经,要不我陪你去。”

童韵点头,又点头:“我,我这就去!”

不过顾老太却是不放心,干脆让陈秀云陪着她去:“好好挑,不要怕贵。”

这边陈秀云骑着自行车,童韵坐在后车座上,就这么赶往县城去了。

她们来到县城商场,挑来挑去,陈秀云看中了旁边的呢子布:“童昭不就穿着一件这样的吗,我看这个好,别看不是花里胡哨的颜色,可做出来洋气,好看!”

童韵也觉得好,可一看价格,就有些犹豫了,普通的司林布也就三毛七分钱一尺,可是这种呢子布料竟然要九毛六分钱一尺,一尺的条幅是一米六。这种呢子布肯定不能可着身子做衣裳,得做那种宽宽大大的外套,怎么也要做到膝盖的那种才好看,也能穿得久一些,那就需要大概五尺布。五尺的布,就得接近五块钱了,这也太贵了。

陈秀云看她犹豫,便拉着她说:“别想钱的事了,你没看出来吗,咱娘不缺钱,只要正经事儿,花钱就花钱,给蜜芽儿花钱,咱娘不心疼!你就买吧,做好看了,咱娘看着也高兴。”

童韵想起那布票来:“可是还要布票,布票都是借的。”

陈秀云不以为然:“没事,你想啊,从我娘家那边借了五块多的布票,够买这个呢子布了,菊花那边借的,咱暂且不用,回去家里的棉花和我那块布做个棉袄凑合着。反正棉袄穿里面,花色怎么样都行,关键是这呢子大衣,往外面一套,多气派啊!”

陈秀云描绘得画面太美,童韵也有些心动了,咬咬牙,干脆就买了。

县城里的销售员脸色从来就不会好,语气不善地问:“要哪个花?”

陈秀云指了指那块呢子布。

销售员看童韵和陈秀云刚才咬耳根,就猜着估计是个穷的,便故意说:“那个贵,要九毛多一尺呢。”

陈秀云听了,不高兴了:“咋地了,当我们买不起啊?我们买不起也不会进店,让你拿,你还不拿?”

这边能在商场的都是有关系的,听到这个也是恼了:“脾气这么大干嘛,你以为自己是谁啊?”

陈秀云冷笑:“我给你说,光县委里,我就至少仨亲戚,你再这么闹,我就去我亲戚那里问问,怎么这县城里的百货商店这么横?”

销售员一听,倒是唬了一跳,未必真怕了,就是怕万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