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笙又强喂了他一块,问:“热不热?”
他咬着苹果片,适可而止地不吃了,抬头:“嗯?”
这么一回神,好像确实挺热。大夏天的,医院也不知道换床薄点的褥子,明笙偏还担心他着凉似的,帮他掖得很严实。他刚都快被捂死了。
明笙帮他松被子,松完又塞回去,怎么着都觉得不好,最后自暴自弃:“算了,你忍一忍。免得感冒。”
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,笨手笨脚的。
江淮易在心里哼一声。还以为她无所不能呢,其实就是个毛躁丫头。
毛躁丫头也敢拖他这么多年。
他吃了两口苹果吃不下了,看她还在喂,很给面子地又叼一块,终于有力气跟她对峙了,轻飘飘的模样像叼着根烟似的:“我今天要是不来,你打算怎么着?”
“什么怎么着?”
“别装蒜。”江淮易说,“我不信你是自愿去陪的。那帮人对你动手动脚的,不是一次两次了吧?你就一直这么拖着?”
明笙敛着眸子,好像在考虑这件事跟他说合不合适,最终坦诚道:“我跟他们这么耗着,是为了拿一个东西。”
他挑眉:“什么东西?”
“录音。”
他讥笑:“你还干上刑侦卧底工作了?”
“还真是。”明笙对他的讽刺一笑置之,说,“还记得你刚认识我那会儿,我那个突然离奇暴毙的朋友吗?”
江淮易艰难想了一会儿:“姓孙的,叫孙什么娥……?”
“孙小娥。”明笙说起这个名字,语调平静,“我怀疑阎哥跟她的死有关系。”
江淮易皱眉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喝酒的时候听他说的。本来孙小娥跟赵哥的关系好,那会儿赵哥也是刚认识阎哥,她误入这个套不难理解。”
江淮易的重点跟她完全不同,斜着眼看她:“所以说在你展开刑侦调查之前,不还是陪酒了?”
明笙被噎得哑然了半晌,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当时的窘境,恼羞成怒:“我是陪人家喝过几杯,你打算怎么样?不想看见我我现在就能回去。”
江淮易连忙拽住她的手腕,安抚:“生什么气——”他语调一转,又涎皮笑脸起来,含笑的语气千回百转,听起来十分欠打,“有长进了嘛,知道撒娇了……”
明笙立刻想把手抽回去。
江淮易眼疾手快捉牢,把她的手拖进热烘烘的被子里,一遍遍地磨她手背凸起的指峰:“好了,别闹了……”
他把她的手铺上枕头,枕在她手背上,朝她眨眼睛,“你做那些事的时候,会想起我吗?”他声音有一丝委顿,“你明知道我会不高兴的……”
“孙小娥对我的意义很特殊。她是我自力更生以来第一个朋友,只不过她的运气没我这么好,自己性格又比较好高骛远,容易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,才会变成后来那样。”明笙说,“我没办法放任不管。如果我放弃了这个机会,可能她永远都会死得不明不白。我不会安心的。”
“我不是在说这个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知道了。”江淮易打断她,短短的指甲在她手腕内侧百无聊赖地轻挠,“所以录音拿到了吗?”
“拿到了。”
“有用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他眼睛瞥向她,微微不满:“你为什么总对别人这么上心,就不想想你自己?”
“我对你也很上心呀。”明笙终于想起反击一般回视,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,直到把他看愣,才噗嗤一笑,劝说,“你快休息。都快天亮了。”
她把手慢慢抽出来,能感觉到他虽然一言不发,但明显地留恋。
明笙俯身,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,黯声道:“快睡。醒来有事和你说。”
江淮易突然被偷亲,不适应地抿了抿唇,才开口:“不能现在说?”
“先睡。”
……好吧。
好在他确实倦了,期许而怨念的目光灼灼地看了她一会儿,道过晚安便睡了。
明笙却一直没有睡意,心跳因为酗酒熬夜和情绪波动而紊乱不堪,但此时却不再是后怕。那是一种先兆一般的预示,伴随着月落梢头,旭日升起。
早上江淮易还没醒,谢芷默来电话,明笙把自己关进医院的茶水间里去接。
秦沈很担心她,迂回地找来更合适探听消息的谢芷默来表达关怀。但她的重点全然不在事件的后续情况上,一张口便是:“你又和江淮易……?”
明笙点头,又想起她看不见,低头看水槽里的茶叶,说:“嗯。”
谢芷默知道她曾经的顾虑,更加不可思议:“你不是说他是你的……你调查清楚了?他不是?”
“没有。”明笙说,“就当是吧。”
她为此耗费了太多琐碎的精力和心力。那些猜忌与忍耐几乎要把她这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逼疯。但此时此刻,她不愿意再调查了。
真相有什么意义?
“芷默。”明笙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释怀,“我想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