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(1 / 2)

巴黎圣母院 [法]雨果 2318 字 1个月前

说完,怒气冲冲地把铁锤一扔,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,倒伏在桌上,因为高大的椅背挡住了,约翰看不见他.过了好一会儿,只看到他搁在一本书上的一只抽搐而攥紧的拳头.突然,堂.克洛德站起来,拿起一只圆规,悄悄地在墙上刻下大写的希腊词:’an’arkh.

他疯了!约翰想,把它写成拉丁文,不是更省事吗!不是每个人都懂希腊文.

副主教走过来坐在椅子上,把头搁在双手上,像个发高烧的病人,头晕极了.

学子诧异地盯着哥哥.他,心胸坦荡,观察人世只凭纯粹的自然法则,强烈的情感凭着自己的爱好随意流淌,清晨都充分挖好一条条新沟渠,因此心中激情的湖泊总是干涸的.像他这样的一个人,自然无法理解:人欲的海洋一旦出口被堵住,将会怎样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翻腾,将会怎样沉积,怎样泛滥,怎样膨胀,怎样叫人撕心裂肺,怎样迸发为内心的哭泣和暗暗的抽搐,一直到冲垮堤岸,毁坏河床.克洛德.弗罗洛那一向严厉冷峻的外表,那道貌岸然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,蒙骗了约翰.这个生性快活的学子,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埃特纳火山白雪覆盖的山巅下,竟会有沸腾的.狂执的.深沉的岩浆.

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这时也突然萌发这些想法.可是,无论他怎么没头脑,还是明白自己看到了本不应该看见的事情,无意中发现了他哥哥的灵魂深处的秘密,也明白不应当让克洛德觉察到他在场.于是看见副主教又回到原先那种木然的状态中,就把头悄悄缩了回来,故意留在门外走了几步,弄出声响,好像有人刚刚到,在向屋里的人通报似的.

进来!副主教从密室里高声喊道,我正等着您呢,故意把钥匙留在锁孔里.进来,雅克大人.

学子大着胆子走了进去.在这样的地方来了这样一个客人,这叫副主教感到十分尴尬,不由得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噤,说:怎么!是你,约翰?

反正都是同一个j字母开头的.学子涨红着脸,厚着脸皮,轻轻地答道.

堂.克洛德又板起了面孔.

你来这儿干什么?

我的哥呀,学子答腔,竭力装出一副既得体,又可怜又谦恭的样子,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,手里转动着帽子,我是来向您请求......

什么?

一点我迫切需要的教诲.约翰不敢大声再说下去:还有一点我更急需的钱.这后半句突然顿住,没有说出来.

先生,我可对您很不高兴.副主教的语气很冷淡.

唉!学子叹了一口气.

堂.克洛德把坐椅转了四分之一圈,目不转睛地盯着约翰,说:见到您可真高兴!

这是一句十分可怕的开场白,约翰准备一顿挨狠狠训斥.

约翰,每天都有人向我来告你的状.那次打架,你用棍子把一个叫阿贝尔.德.拉蒙尚的小子爵打得鼻青脸肿,那是怎么回事?......

噢!约翰说,小事一桩!是小侍从这个坏小子寻开心,骑着马在烂泥里猛跑,溅了同学们一身泥!

你把那个叫马伊埃.法尔热的袍子撕破了,又是怎么回事?副主教继续说.那人诉苦说:长袍都撕破了.

唔,呸!只不过是蒙泰居的蹩脚小斗篷罢了!

诉状上明明说是长袍,而不是小斗篷,你究竟懂不懂拉丁文?

约翰一声不吭.

是呀!教士摇摇头,接着说.现在文科的学习竟到了这个地步!拉丁语几乎听不到,叙利亚语无人知晓,希腊语那样叫人厌烦,甚至连最博学的人碰到一个希腊字就跳过不念,也不以无知,反倒说:这是个希腊字,念不来.

听到这儿,学生毅然抬起头,说:兄长大人,请您允许我用最纯正的法语,把墙上那个希腊字解释给您听.

哪一个字?

’an’arkh.

副主教黄颧骨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,好象火山内部激烈的震动渲泄出来的一缕云烟.学生几乎没有觉察到.

那敢情好,约翰.兄长勉强振作起精神,结结巴巴一说道.这字什么意思?

命运.

堂.克洛德的脸色一下子刷白,而学生却则漫不经心地往下说:

还有下面那个希腊字,看得出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,意思是淫秽.您看我还懂得希腊文吧.

副主教缄默不语,这一堂希腊文课令他困惑不解.小约翰像一个从小被娇惯坏了的孩子,样样灵精,看出这正是大胆提出要求的大好时机,便装出柔声细语,说道:

我的好哥哥呀,难道您真的恨我,才摆出恶狠狠的样子给我看,只是因为我跟人打架闹着玩玩,狠狠掴了谁几记耳光,踢了谁几下屁股,教训了一下那些什么毛头小伙子,什么臭小子?-您瞧,克洛德好哥哥,我的拉丁文挺不错的吧.

但是,这种假惺惺的亲热劲,丝毫也没有对严厉的大哥产生惯常的那种作用.地狱的守门犬克伯罗斯不吃蜜糕,副主教额上的皱纹一点也没有舒展开.

你到底想干什么?副主教干巴巴地问.

好,实说吧!我要钱.约翰勇敢地回答.

一听到这毫不为难的表白,副主教马上换了一副面孔,显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.

约翰先生,您知道,我们在蒂尔夏普的采邑,年贡和21所房屋的租金都算在内,每年总共是巴黎币39利弗尔11索尔6德尼埃.这比帕克莱兄弟那时候多了一半,但还是不够呀.

我需要钱.约翰不以为然地说道.

您知道宗教裁判官已经裁决,我们那21所房屋从属于主教的整个采邑,要赎回这种隶属关系,就得向尊敬的主教偿付两个镀金的银马克,价值两个巴黎利弗尔.然而,这两个马克,我还没凑齐哩.您是知道的.

我知道我需要钱.约翰第三次重复道.

你要钱干什么?

听到这一问,约翰眼睛里掠过一线希望的曙光,于是又装出温顺和讨好的肉麻样子.

啊,亲爱的克洛德哥哥,我朝您要钱绝无歹意.并不是想用您的钱装模作样到酒馆去出一下风头,也不是想骑着骏马,披锦缎的马,带着仆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摇过市.不是的,哥呀,是为了做件顶好的好事.

什么好事?克洛德感到有点意外,问道.

我有两个朋友想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可怜寡妇的孩子买点穿着用品.这是一件善事,得花三个弗罗林,我也想出一份.

你的两个朋友名字?

皮埃尔.拉索默尔和巴底斯蒂.克罗克瓦松.

唔!副主教说.这些名字可真是跟行善很相称呀,就仿佛在教堂主坛上安了一门射石炮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