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子美,天劫就要来了,你想好给谁了么?”
这话如同催命的魔咒,冯凭抬起满是血污的脸,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她,声音嘶哑道:“姐姐,章小姐与此事无关,你真的不能放过她么?”
她乌眸沉沉,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柔,朱唇轻启,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:“不能。”
“好。”似乎下了某种决心,冯凭用衣袖擦了把脸,站起身,攥着那颗避雷珠,走向了法阵中的章小姐。
阿纤弯起唇角,嘲笑自己的愚蠢。
冯凭将避雷珠刚刚放入章小姐的衣袖中,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向着阿纤直劈而下。他转身箭步上前,展臂将她拥入怀中。
劫雷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,一口温热的血喷了阿纤满头满脸。
她自嘲的神情凝固,满眼惊诧地看着他。
冯凭亦不知自己何来的勇气,或许再多想一想,都没有这样的勇气。他并不后悔,一瞬间他觉得如释重负。
“姐姐,我是凡人,只要活着便无法摆脱世俗,与你双宿双飞。”他露出温柔的笑意,道:“我发过誓,倘若辜负姐姐,便遭天打雷劈,死无葬身之地,如今可应验了。”
天空中雷声轰鸣不断,阿纤听他这话却比雷声更惊心动魄。
冯凭说完,身子一软,摇摇欲坠。阿纤急忙抱住他,在周围布下结界,与他掌心相抵,将自身灵力源源输入他体内。
冯凭挣开她的手,道:“姐姐别救我了,比起长命百岁,叫姐姐看见我垂垂老去的模样,我宁愿就此了断。”
阿纤眼圈通红,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,心如刀绞。
他才十六岁,向往功名利禄,迷恋声色犬马,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。
是我太苛刻了么?阿纤扪心自问,不知答案。
答案也已不重要,她紧紧攥住他的手,不容他挣脱,一面输入灵力,一面哽咽道:“子美……你怎么这样傻?”
“明明是姐姐更傻。”冯凭目光缱绻,道:“姐姐,我的好姐姐,我还想听你唱那首歌。”
天劫之力,岂是凡人之躯所能承受?阿纤自知回天乏术,闻言更似万箭攒心。
结界外暴雨如注,又一道闪电劈下,照得四周通明,仿佛苍穹裂开了一道口子。
阿纤抱紧他,单薄的身子微颤,柔声唱道: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。不知细叶谁裁出,二月春风似剪刀。”
冯凭握着她垂下的一缕青丝,慢慢合上双眼,手也无力垂下。
“子美!”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,终究是唤不回这个人了。
管重烟和谢云衣都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,不约而同住了手,怔然看着别院内。
阿纤抱着冯凭,呆呆地坐在地上。劫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,她浑然不觉。
去年春天,就在这座园子里,她与这个胆大鲁莽的少年相遇。如今又在这里,他离她而去。即便渡过了百千万亿劫,换来的漫长岁月于她又有什么意义?
一声惊天炸响,第九重劫雷落下,阿纤撤了结界,与冯凭在耀眼的白光中灰飞烟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