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笑完,抬头看向江茗,声音沉稳:“我让乔靳送你。乱兵当中,难能自保。”
江茗听了他这话,猛然抬起头:“你……”
莫赫离扬了下眉,好似初识见到在华京城那般顽劣的模样。他笑道:“想不到吧。我做的事情,你一件都想不到。”
脚胖旁的那堆小火忽明忽灭,照得江茗脸色踟蹰不定。
门外有人开门,正是乔靳,他说了一声:“大君,快来不及了。”
那门外有雪花趁机涌了进来,飘在那小小的一盆火上。“嘶”的一声,小小火花仍在挣扎,可却难免更加暗淡枯寂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莫赫离应了一声。
他终是没有再看江茗一眼,转身而去。离开时,他的脚步有些虚浮,险些被那火盆绊倒。
仓惶。此刻的莫赫离竟然有些仓惶。
江茗看着那火盆,寒风搅动着里面的灰烬翻飞,和新涌进来的雪花搅合在了一起,胡乱的缠撞着。
乔靳走到她身边,压低了声音:“掌柜的,我们走吧。”
大胤淳化七年初冬,殷楚、江衡率军截北胡于前廊镇,围城两日,北胡守军抵挡不住,莫赫离带部分军粮同大胤太子妃江宛,率军突围后城而出。
在后人眼里,这是北胡大君莫赫离冲冠一怒为红颜,不顾生死,深入大胤边关。但也有人知道,这不过是那财狼莫赫离的一步棋子,后招无穷。
“掌柜的随我来。”乔靳低声说道:“我将掌柜的送到城外,送到雍阳关将士那头。”他抖了下怀里的包袱:“大胤的衣裳,掌柜的一会儿换下便是。北胡剩余的人知道走不了,杀红了眼,留在房内也不安全。”
“嗖——”的几声,身旁便多了些箭矢。不知道是哪方射出来的,江茗只好跟着乔靳一路奔跑。
“外廊镇有条密道。”乔靳解释着两人的去向。
两人闪躲着,终于到了城北的密道,这才堪堪松了口气。
这密道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,阴暗潮湿,比起外面的烧焦的尸体味道更让人难以忍受。
乔靳转过身去:“掌柜在此处换衣服便是。”
江茗拆开包袱,里面是备好的一套衣裙,样式江茗也记得,是太和楼出的女子骑服,自己和怀寅各有一套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换上衣服。听见身后乔靳说道:“掌柜的,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呢?掌柜的可以置身事外的。”
为什么?是什么让她这么拼命?
江茗苦笑了一下:“因为我认定了的事情,就一定会去做。”
“不管能不能做到?”
江茗看着眼前,光亮似乎还在很远很远的前方。她点了点头:“是,不管能不能做到。”
“是为了世子?”
她回头,看向乔靳:“也是为了自己。”
乔靳有些愣神,因为他在江茗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倒影。第一次相见,那人是个泼皮无赖,可谁知道这人之后竟然将掌柜的带到这样的地步。
乔靳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一拉,飞浮站在一旁,冲他歪了下下巴,示意他出去说。乔靳就像往先很多很多日子一样,跟着飞浮出去了。
飞浮和乔靳站在密道外面,偶尔有两个人冲上来,飞浮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。
飞浮不说话,乔靳终于是忍不住这样的气氛,开口说道:“飞浮,许久不见。”
飞浮低声应了一句:“并不想和你再见。”
乔靳沉默片刻,飞浮又在一旁补充道:“我和懦夫当不成朋友。”
“懦夫?”乔靳微微蹙眉。
飞浮转头看了一眼乔靳,说道:“所有的责任,你都推给了他人,你觉得自己何其无辜。那小姐呢?小姐难道做错了事?对,小姐唯一做错的,就是相信你。你在她心头捅了一刀,还要转身怪给你刀子的人,求小姐原谅你。你说你是不是个懦夫?”
乔靳听了这话,低声恨恨说道:“你并未经历过我经历的那些!有何资格来指责评判我?”
飞浮回神说道:“所以我和你做不成朋友。”
阴暗的密道当中,江茗抬头看着殷楚,不知道他来到这里究竟用了多久的时间。他头发散开了,凌乱的披在肩上,身上不知道沾了谁的血,沿着剑尖落在了地上。
明明这么狼狈,殷楚却仍然散发着一种弄得令人窒息的浓彩,仿佛是颜料在水中化开的那一瞬间,有股泼墨一般的美感。
苍白的天,漆黑的地,还有这阴暗的密道,就在这一瞬间,突然有了颜色。
江茗张了张嘴,突然发现自己好似说不出话了似的,声音都卡住了。
殷楚俯下身子,将她紧紧抱在怀里:“茶茶,我来晚了。”
江茗努了努嘴,她明明在莫赫离面前可以冷言冷语,明明可以忍着不哭,可到了殷楚面前,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,吸也吸不回去。
江茗回抱着殷楚,她哽咽了两声,说道:“刚才一瞬间,我觉得你真好看,这点苦吃的值了!”
殷楚愣了一下,随即将她抱的更紧:“是我错了。”
“你错在哪儿了?”
“我应该去哪里都带着你。”殷楚回道:“你受伤了吗?”
江茗胡乱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哦,有,但是不严重。你呢?我不知道的伤又添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