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依旧没有停的迹象,谁也不知道在这茫茫大雨中竟隐藏着无限杀机。
那个想杀她的人真会挑时机,这样的天气,这样的滂沱大雨,路上一个人都没有,不光可以隐匿其杀人后留下的痕迹,即使她们侥幸逃离马车,也求助无门。
九娘努力的辨认着前面的方向,之前小翠所说的话,她依旧牢记在心。
其实不用小翠说,九娘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宜回府,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想杀她。王家人?朝霞郡主?成王?赵王?孟嫦曦?亦或是萧家人?都有可能!
若是让她来安排这场伏杀,她不光会派人伏击,更会在对方回家的路上设下埋伏。毕竟按常理,若是有人受到阻杀,一旦脱险,下意识的便是回到家中寻求庇护。所以她冒不起这个风险,萧家那里是万万不能回的,她只能去找楚王。
九娘并不知道她所料没错,在安国公府附近,朝霞郡主也布置了人手,就是为了以防万一。
楚王?
她还能见到表哥吗?
九娘的肩膀很疼,意识也有些模糊,不知为何她竟然对见到楚王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感。她觉得这是求生欲在作祟,可同时她也有一种委屈感,这种委屈感让她鼻尖发酸,哽咽在喉间……
她努力的睁大眼睛辨认着方向,没有去选最近的捷径,而是穿街过巷完全没有贵女。她完全是靠着一种意志力在撑着,恍惚间,九娘似乎看见楚王府的大门,那龙飞凤舞的三个描金大字是那么的耀眼,即使是在昏暗的雨中,也灼灼发亮……
快到了……
九娘踉跄的冲进门房,可是门户紧闭,她吃力的用手去击打着门。一下两下,她用力的拍着,里面隐隐传来抱怨声与一阵脚步声。
“……这种天气是谁来咱们府上啊……”
守门的门房嘟囔着打开门,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往自己这边倒过来,他被吓了一跳,但下意识的撑住对方。
来人浑身湿漉漉的,往下滴着水,身上蔓延着大片血迹,头发凌乱覆在脸上,但可以看出是个女子。门房以为自己看见了水鬼,下意识的想甩手,就见来人吃力的撩开覆在脸上的黑发,露出一张苍白但精致的小脸来。
“我是懿荣县主,楚王是我表哥,带我去找楚王或是常顺,快去……”
门房大惊失色,他自是认出了九娘。
现如今他们这些看守楚王府大门的,谁不认识殿下的表妹懿荣县主萧家九娘啊。主子生性清冷,常常将一些大人物拒之门外,唯一能不经过通报便能入府的,便只有殿下这个小表妹了。
可以明显看出懿荣县主是受了伤,门房也不敢挪动她,将她置于屋中的椅子上,并让一同当差的找了件衣裳将她裹起来,然后自己撒起丫子便往府里跑去。
不多时,常顺便匆匆到了,浑身沾满了雨水,可见来得很仓促,估计连伞都未打。
九娘此时已经接近昏迷的状态,听到动静,她吃力的抬起眼皮。
“……常顺……务本坊鸿运街……小道,救小翠大奎……”
之后便是一片黑暗降临。
*****
静谧的室中,一片低气压。
屋中一角,鎏金连枝灯徐徐绽放着光亮,将室中照耀的一片灯火通明。
紫色的帘幔高高卷起,薄纱帘帐后的檀木床榻上躺了一人。娇小的身形盖着薄被,衬着偌大一张床榻,更显其弱小。巴掌大的小脸,此时一片苍白,平常粉嫩的唇瓣也毫无血色,乌发披散肩侧,另一边的肩膀却是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。
楚王坐在轮椅上,膝上的大掌紧握成拳,看着床榻上的人儿。
昨日方才见过,今日活蹦乱跳的人便成了奄奄一息,这对楚王来说,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,让其五内俱焚,只是从面上并看不显,只有阴沉的脸色与晦暗翻腾的目光才能看出楚王这次真的怒了。
身后,常顺束手站在那里。
“殿下,在现场只找到三具尸首,本有受伤者两人,我们的人到后,便咬舌自尽了。奴婢命人沿路一路找过去,找到那名砍伤九娘子的歹徒,这是唯一的活口,不过他此时仍处于昏迷中……”
“另,小翠和大奎两人已经救回来了,但是伤势很严重,能不能熬过去还要看运气……”
“将其拖去审问,小翠两人尽力救治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
同一时间,方才发生伏击的那处小道中,所有痕迹都已泯没在大雨中。
雨,依旧稀里哗啦的下着,却是比之前小了不少。
忽然,小道中出现了几名骑着骏马披着蓑衣的人,他们来到此处后便停了下来,目光灼灼的环视当场,却并未发现任何痕迹,仿若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为首的那个人隐在蓑衣下的面孔难看了起来,“回去一个人禀报公主,剩下的人分散了去找。”
明明是一击必杀,如今不光连对方的尸首都未看见,甚至连自己的人也不见了,若不是手下有人禀报对方所坐的马车确实被引往这里来了,他还真要怀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这一夜,公主府的灯一夜未熄,同时还有崇月阁也是如此,睡不着的又岂止是楚王府的人。
……
淋了雨,又受了伤,九娘夜里便发起热来。
刘太医自被请来后,便一直未走,烟雨阁中灯火通明,服侍的婢女们进进出出,一副十分忙碌的景象。
各种方法都试过了,可是依旧退不下来热,九娘受伤太重,甚至到了连药都咽不下去的地步。无法,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命人熬来药与她喝,折腾的人仰马翻。
暗褐色的药顺着嘴角蜿蜒而下,负责喂药的婢女再也承受不住一旁噬人的目光,扑通一声跪了下来。
楚王面色暗沉,“拿来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