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清嘉的头低垂下去,她前几天和慕容檐吵架,她搬了一堆圣人教诲过来给慕容檐看。人要言而有信,而她却睁眼说瞎话,以她现在的做法,又有什么资格说慕容檐呢?
虞清嘉内心反省,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。她抬头看慕容檐:“你都时常言而无信、出尔反尔,凭什么要我待人以诚?”
慕容檐面不改色,继续言之凿凿地教育虞清嘉:“弟子,入则孝,出则悌,谨而信。你忘了?”
虞清嘉被说的极为愧疚,她叹了口气,松开了慕容檐的衣袖,有些茫然地看着烛火:“其实不是我故意隐瞒,只是这种事情牵扯到另一个惹不得的人物,我不能告诉你罢了。等你日后大仇得报,你必然要接过你父亲的兵权,入朝为官。这样一来,我便更不能告诉你了,我说给你才是害你。”
慕容檐在心中轻呵了一声,在他面前以这样敬畏推崇的口吻提另一人,他听着怎么如此刺耳呢?慕容檐冷哼一声,问:“惹不得的人物?你暂且说,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我惹不得。”
虞清嘉还是摇头,一个字都不肯说了。虞家灭于琅琊王之手,而偏偏是琅琊王日后成为天下之主。景桓迟早要恢复身份,等他赶走霸占他家业的叔叔,他就会继承他父亲的兵权和官职,成为冀州将领。以狐狸精之能,他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武将,而他只有归顺在琅琊王麾下,才能长久地、更好地展现他的武艺天赋。保家卫国,开疆拓土,这才是他的未来,虞清嘉怎么会告诉他琅琊王和虞家有灭门之仇,自己亦是间接因此而死,从而导致他和琅琊王生隙呢?
“你竟然因为一个女子瞒我?”
虞清嘉没想到他还是不依不饶,她抬头无奈地瞪他:“不是女子。”
这句话不说还好,一说慕容檐的脸色更冰了:“竟然还是个男人?”
在慕容檐原本的构想里,能和虞清嘉发生冲突,导致虞清雅仗着此人的势力而招摇过市,而虞清嘉还心有忌讳不能直说的,只能是女眷,比如皇后之流。结果现在他竟然得知,是个男子?
第47章 王妃
慕容檐听到虞清嘉称呼那个人为“惹不得的大人物”时脸色就不太好,她的语气里有敬畏,郑重,无可奈何,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敬。慕容檐猜测这或许是某位皇室女眷,比如某位公主,更甚者是皇后、宫妃。皇室的女眷向来嚣张跋扈,做事随心所欲,虞清嘉因为容貌秀丽,得罪了她们乃至被她们针对并不是不可能。不过慕容檐对此依然不以为意,她们对别人不可一世就罢了,在他面前摆什么谱?
虞清嘉是他的所有物,慕容檐自己揉捏就罢了,别的人哪里来的胆子?如果他那些堂姐堂妹或者叔婶堂嫂当真敢为难虞清嘉,那慕容檐就第一个饶不了她们。
慕容檐心中已经给行事最嚣张的那几个亲戚勾了个圈,随后就听到虞清嘉说,不是女子。
不是女子?
慕容檐眼中顿时掀起暗潮,虞清嘉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另一个男人?上次在行路途中,虞清嘉开玩笑般说万一以后是琅琊王统一天下时,她口中的人是他自己,慕容檐依旧很不痛快。虞清嘉并不知道琅琊王便是他,所以相当于她说的还是别人。现在可好,虞清嘉提起的完全是另一个男人。
慕容檐虽然笑着,然眼中幽黑深重,一点亮光都没。他问:“那个男人是谁?”
虞清嘉连连摇头,坚决不肯再说。她十分认真地看着慕容檐,说道:“你别问了,我不会告诉你的。”说罢,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慕容檐:“我这是对你好。”
这话完全捅了马蜂窝,慕容檐心里的气越发不顺。他定定地看着虞清嘉,虞清嘉莫名有些心虚,她默默转过头,不肯看慕容檐的眼睛。见她执意维护另一个男人,慕容檐心中戾气到了极点,反而平静下来,他甚至还轻轻笑了笑:“好,你不说,那我去问虞清雅。”
虞清雅重生过,知道日后的事情。虞清嘉死都不想说的这个人是谁,向虞清雅一问就知。
眼看慕容檐当真要出门,虞清嘉简直被吓坏了,问了虞清雅,她知道虞清雅重生、知道系统存在的事情岂不是暴露了?虞清嘉赶紧转过身拽慕容檐的袖子,然而从前故意让她就算了,慕容檐当真认真起来,岂是虞清嘉能抓住的?虞清嘉手中抓空,当时就心知要坏了。她见慕容檐已经快走到门口,顾不得矜持,赶紧跳下塌扑过去:“你站住!”
虞清嘉那可怜的速度如何能赶上慕容檐,可是慕容檐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,脚步不由停了停。这是什么东西落地了?虞清嘉有没有被磕到?他这样一犹豫,虞清嘉就扑过来了。虞清嘉从后面抱住慕容檐的腰,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拽住慕容檐,当下怕他还执意去找虞清雅问话,越发死死搂着:“你不许去!”
慕容檐感觉到自己腰被环住的时候脸色就一变,他下意识地想避开,结果虞清嘉感觉到他似乎有往外走的意图,越发用力环着,几乎整个人都拖在慕容檐身上。慕容檐本来就清瘦修长,虞清嘉从背后扑过来,两只胳膊紧紧贴在他的腰腹上,因为太过用力,她的袖子都被褪上去一截,露出两段纤细温软、白皙如玉石一般的小臂。
慕容檐其实很不喜欢和旁人有身体接触,今日在马车上虞清嘉想碰他的面具却被他拦下,一方面是不想让虞清嘉说太多话被郑二听到,另一方面就是他不喜欢别人碰他,尤其是脸。而他一出生就是东宫公子,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不会太亲昵地抱他触碰他,太子妃尚且没有,其他人更哪儿敢?
慕容檐从来没有和人这么近的接触过,被人抱住腰就更是头一回了。慕容檐浑身僵硬,除此之外还有些尴尬。虞清嘉在潜意识里是“他的”,慕容檐虽然不习惯,但并不像被其他人碰到一般厌恶反感,可是这个距离,真的太近了。
因为她这次使出了吃奶的劲,慕容檐非但感受到腰上另一人的力道,甚至后背也能感觉到一些柔弱过了分的触感。慕容檐耳尖腾的红了,他本着脸握住虞清嘉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腕,想要将其拉开,可是虞清嘉却不肯,甚至为了借力,伸手去攥他的衣物。
慕容檐僵持片刻,终于还是败给她。他握着虞清嘉的手腕,一时不知道该松开还是继续握着,只好说:“你先放开我,我不去就是。”
“我不信,你发誓!”
“好,我发誓。”
“不行,你这个人发誓没有用,你毫无诚信可言!”
慕容檐站在地上进退不得,红意渐渐从耳尖弥漫到脖颈,浑身肌肉紧绷。男人的腰腹和女孩子的不一样,不能随便楼随便碰,即便慕容檐还是个少年,但是过了年便十六岁了,早到了知人事的年纪。
慕容檐不知道自己这半年到底做了些什么,致使他在虞清嘉这里毫无信誉。虽然他确实也没有。可是现下慕容檐却不能让她继续紧贴着自己了,慕容檐深吸一口气,尽量用冷静的语气,试图和虞清嘉讲道理:“我答应你,但是你不信,你不肯松手,我也没办法实践自己的承诺。你看照这样下去,我们谁也脱身不了,只能这样僵持着。”
虞清嘉被说的有些松动,她手臂上力道微松,态度略有动摇:“你说真的?”
“真的。我不信奉言出必行这一套,可是我答应你的事,绝对会做到。”
“那我们说定了,你不许去找她!”话一出口虞清嘉自己都囧了一下,这话说的……怎么像是吃醋的妻子在要挟丈夫,让他不许去其他女人那里?而偏偏慕容檐还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应道:“好。”
虞清嘉被自己乱七八糟的脑补臊得双颊绯红,她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些什么蠢事。她脸腾的红到脖颈,赶紧松开手,连连倒退好几步。
慕容檐果真没有继续往前走,但是也没有转过身来。虞清嘉不敢再看,默默偏过视线,盯着旁边青釉色的越瓷花瓶使劲看。
屋子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,最后还是慕容檐最先行动,他一脸平静冷淡地走进里屋,对着矮榻示意了一下:“过来。”
慕容檐一副并不在意毫无波动的态度,虞清嘉多少松了口气。慕容檐并不在意这种事,她若是一直扭捏才小家子了。虞清嘉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坐下,虽然脸上红云不减,但也能勉强摆出镇定的脸色。
慕容檐视线朝地上扫过,一个香炉倒在地上,里面的香烬都倾洒出来些许,想来是虞清嘉跑下来是太过匆忙撞翻了。香炉乃是铜质的,分量相当不轻,这得撞的多疼。慕容檐伸手去捏虞清嘉的膝盖:“刚才撞到这里了?”
“没有……”虞清嘉话还没说完,就被慕容檐捏得“嘶”了一声。慕容檐确定了她的伤势,手上力道放轻,缓慢地揉捏着她的膝盖骨,还说道:“把腿伸直,如果不把淤血化开,恐怕明日你连路都走不了。”
虞清嘉有些迟疑,把腿伸直称为箕坐,乃是相当不雅的坐姿,她私底下会偷偷伸直了疏通经血,可是在异性面前…… 慕容檐抬哞瞥了她一眼,语气轻飘:“现在想起来不雅观了?”
好吧,虞清嘉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蠢事,以及以前做了些什么蠢事,她在慕容檐这里早就里子面子都没了,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。她默默伸直腿,任由慕容檐揉捏她的膝盖及小腿骨。虞清嘉虽然疏懒怕累,坚决不运动,可是她的腿却匀称修长,骨肉均亭。慕容檐垂眸看不太清脸上的神色,他尽力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活血化瘀上,而不是手中绝佳的触感。慕容檐一本正经地捏了一会,突然发现不太对。他抬起眼睛,就看到虞清嘉眼睛泪汪汪的,水光在她的眸子中打转,将落未落,十分勾人。
慕容檐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怔了一下,手掌反射性般捏了捏掌心柔弱纤细的小腿。慕容檐有些尴尬,天生良知浅薄的他难得生出些类似于愧疚心虚等情绪,而虞清嘉此刻的眼神,犹如被狠狠欺负了却不敢说一般,其实,更能勾起男人作恶的劣根性……
慕容檐声音放低,问:“怎么了?”
“疼。”
竟然是这个原因……他有些无奈,道:“知道疼就好,让你不看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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