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听策噎住,他就说二哥怎么会这么好心替他说话!
皇帝祭天那日慕听筠老老实实地就在皇庄上绕了半圈,没多久就回屋子里待着了。次日,皇帝亲自下田农耕,她兴致勃勃想看霍伯霖耕地的模样,等官员们都走了,她支使尤彧去厨房端吃的,立时跑出来往田地里走,想着能远远看上一眼也好。
霍伯曦并无官职在身,起得晚了,磨磨蹭蹭往农田里去时,眺目看见有个朝这儿来的人,看着打扮,像是哪家的小公子,他便停下脚步,想等他过来,能一同做个伴儿。
哪知,随着来人走近,霍伯曦蓦然睁大眼睛,喃喃道:“这人,怎么看着像筠妹妹......”
慕听筠也望见了他,步子一顿,有些惊讶,还未来得及有其他动作,忽而从侧边的田埂上冲过来一个孩子,她忙不迭伸手相拦住他,然孩子的冲势太猛,直接也把她撞进了一旁的泥田里。
泥水没过她半个身子,染得她衣服尽湿,全是泥渍。她先是一愣,随即笑起来,乌瞳弯成了月牙,她膝上趴着的小孩儿原本惊惶于撞了个衣着华贵的人,却见她笑了,也跟着咧嘴笑起来。
霍伯曦这是确定是筠妹妹无疑了,他含笑走近,伸出手来要拉她上来,“筠妹妹,快快起来。”
慕听筠勉强止了笑,摇首道:“不劳霍公子了。”她先扶了布衣孩子起身,她才慢慢要站起来,只是刚直起腰,她就察觉到不对劲。
“霍公子可否帮我唤个人......夫子?!”她惊讶的看向霍伯曦的身后。
公仪疏岚看着她这一身狼狈拧眉道:“还不快上来,幸好是刚栽种秧苗的田地,若有麦梗你此时就不好受了。”
“我腰扭了。”慕听筠委屈的说。
公仪疏岚叹息,对霍伯曦道:“请霍公子转身,福宜郡主满身污泥,不宜入目,待郡主离开再请霍公子随意。”
霍伯曦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。
他上前两步,衣袖落至手面,是她不至触到手掌,“上来吧,慢些。”
慕听筠望着伸到面前的手,面上略有嫣红,她不自在的垂下眸子,抬手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掌。
公仪疏岚稍一用劲,便将她拉了上来。
闯祸的孩子等她上了田埂,小声说了句‘对不起’,就跑远了。
慕听筠扶着腰,‘嘶’了一声,真的是又酸又疼。
公仪疏岚扶着她往院落走,半晌,凝声问:“为何不让霍公子扶你上来?”
“......男女有别。”默了几息,她嗫嚅道。
“我也是男子。”公仪疏岚不知该气还是该笑,然慕听筠下一句话,让他须臾间深眸暗沉。
“可是,夫子是长辈...吧。”慕听筠有些心虚,可有句话说的是‘一日为师,终身为师’啊。
公仪疏岚挑眉,手掌微微用劲,“长辈?”平淡的两个字里却好似蕴着风起云落之意。
慕听筠感受到指骨的力道,踌躇不决,这时候是应,还是不应呢?
第15章 雾月
慕听筠两厢权衡后,讷讷地说:“不,您不是长辈...您是夫子。”
公仪疏岚啼笑皆非,这语气好似他强迫她似的,可说的话完全不甘示弱,自古以来,师长为尊,她这是变相反驳他呢。
“你将要及笄了?”静了静,公仪疏岚侧眸看她。
这是第一次公仪疏岚主动问起她的事情,慕听筠忙点头,后又小声说:“还有两个多月。”
公仪疏岚有些恍惚,故作漫不经心地问:“该定亲了。”
“还不会那么早,娘想多留我两年。”她手微微收紧,别过脸去,觉得与夫子说起这个话题有些别扭。
好在公仪疏岚没有再问,田间小路崎岖不平,慕听筠发觉他总是让她平坦好走的路,而他原本干净的皂靴踩在软泥矮草间,已经染了斑斑点点的泥渍。
她偷偷瞥他一眼,仍旧是面容岑寂,看不出在想什么,她盯着他的唇,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,夫子这样的美人,若是笑一笑,应当能魅惑众生罢…不行不行,光是想象,她就要走不动路了。
还未走到住处,尤彧迎上来,焦急的说:“姑...公子是去哪儿了?怎么一身污泥?”作势要扶慕听筠。
“她腰扭伤了,去请太医吧。”公仪疏岚稳稳的托着慕听筠,淡声吩咐。
尤彧识得他,收回手恭恭敬敬行礼后,方朝着太医院落大步行去。
“我扶你进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慕听筠捏了捏自己的小耳朵,克制不住总是想看他的脸,她哀叹一声,难不成她是遗传了爹爹,专爱看美人。
公仪疏岚装作未察觉到她的视线,任由她时不时瞥一眼,在慕听筠看不见的角度,他唇角微勾,眉梢尽染笑意。
他先前从未认为自己的容貌有多出众,然遇见慕听筠后,她时常有意无意盯着他,眸光凝滞,后不久好像反应过来,又会露出懊恼的表情。
等到她进屋,公仪疏岚环顾一圈后问她:“你未带丫鬟?”
“嗯,我一个人能溜出来已实属不易了。”她嘟囔着说。
公仪疏岚蹙眉,“那你一个人能更衣吗?”
“应该......可以吧。”慕听筠也有些不确定,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。
“你先歇着,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他说完就出去了,慕听筠还听见他在门外吩咐太医晚些进去的声音。
约莫一刻后,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,笨拙地行礼,“民女秀云,来给郡主更衣。”她还有些急喘,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。
“谁让你来的?”
“是一位大人,民女是庄上农家女子,郡主莫要嫌弃。”秀云有些害怕,虽然方才那位大人说了郡主人很好,可她仍是心底颤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