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韵也感觉到了:“建国,拿出水壶来,给蜜芽儿喝口,她晕车。”
顾建国开始从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中找水壶,找出来后,解开瓶盖,给蜜芽儿喂了几口水。
童韵轻轻揉了揉蜜芽儿的太阳穴:“趴在娘腿上,睡一会儿吧,睡一会儿就到了。”
蜜芽儿这个时候已经没精神说话了,低下头趴在那里。
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,等醒来,就是要下车了,她赶紧随着娘往下走,下了长途汽车,出了车站,倒腾了公交车,又换上了火车。
火车上就好多了,这个时候是淡季,车上人并不多,有那扎辫子的姑娘捧着个搪瓷缸子在那里喝水,也有那戴着厚镜片的小伙子拿着一本书翻看。
这火车是从南方发过来的,应该是已经行驶了一个日夜,车上的人透着疲惫。
顾建国拿着火车票开始找座位,从南边找到北边,总算找到了,车座位上躺着一个小年轻。
他轻轻招呼了下对方:“同志,这是八十三号到八十五号座位吗?”
小年轻呼呼睡着,没搭理。
顾建国又拍打了下他肩膀:“同志,麻烦醒醒。”
小年轻终于醒了,抬头看看顾建国,一脸迷茫。
顾建国赶紧把车票给对方看了,对方立马蹿了起来:“对不起啊同志,睡过头了,我以为这座位上没人。”
顾建国连忙说:“没事,没事。”
说着间,又吭哧吭哧地把行李都给放行李架上,安顿好后,一家三口才坐下来。
蜜芽儿舒了口气,这火车上比汽车舒服多了,也不晕车,她终于有精神东张西望了。
可就在这个时候,她听到一个声音。
“我咋多占地儿了?小孩子才多大,他就坐一坐能咋了,还能碍你事?”
听着这声音,蜜芽儿原本舒缓的神经顿时绷紧了。
顾建国和童韵也是一怔,这声音咋那么熟悉,而且这口音分明带着浓浓的清水县口音。
两个人微微抬起身,朝那边看去,只见中间车厢位置,竟然是柯月。
柯月背着个大蓝花包袱,抱着俊明,正挤在车厢里。
她可能想让俊明也坐在座位上,多占了位置,以至于别人抱怨了几句,她就吵起来了。
顾建国和童韵面面相觑后,决定不吭声。
柯月在生产大队干的那些事,实在是丢份,现在真是臭名远扬了,以至于她去了知青点,知青点的人也不待见她。好巧不巧,竟然现在回北京和自己一趟火车。
早知道换一天了,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。
他们哪里知道,这趟火车对本市开放的售票,有剩余座位的就是那一天,所以他们当然选了同一天。
那边柯月吵了一会儿后,终于有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说:“这位姐,我这座位让给你坐吧,我起来走一走,反正我坐了一路了。”
柯月愣了下,之后小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她脱离了那个遥远的文明世界太久,以至于都忘记了什么是修养什么是礼貌,现在这个姑娘的话,让她感到一点熟悉,以至于多少唤回了被生活淹没的另一个她。
谁知道她刚说完这句,就有个男青年笑了笑:“是,干嘛和个村妇一般见识,算了算了,让她坐吧!”
柯月一听这个,那劲儿顿时上来了:“你啥意思,你说谁村妇?你才是村妇呢!”
男青年笑:“说你呢,怎么,说错了?”
柯月愣了愣,之后深吸口气,突然用一口正宗的京片子口音说:“我是从北京来的,这是回北京去!我已经拿到了回北京的接收函,我以后重新是北京人了!”
她的口音骤变,倒是把周围一群人惊到了,大家默了片刻,突然都不说话了。
她的京片子口音虽然已经说着有些生疏,可是却能听出,很地道,那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才有的口音。
这是怎么回事,所有的人都猜到了。
女青年站起来,在车上来回走动,人们有的开始喝水,有的开始窃窃私语,这个时候餐车来了,高喊着:“烧饼,盒饭,热水,瓜子,白牌啤酒,中华烟!”
顾建国听了,连忙招呼说:“盒饭多钱一盒?”
列车员停下了吆喝:“普通盒饭一块五一盒,荷包蛋加一个三毛,带鸡腿的盒饭四块钱!”
童韵一听:“这么贵?算了,咱就吃咱自己带的饼吧。”
说着,她就要打开包裹找饼。
列车员白了童韵这边一眼:“给你热热,加点葱和辣椒酱,收两毛钱。”
顾建国一愣,心说加加热就收两毛钱啊,怪不得说穷家富路,这出门处处要钱。
“那就来一份普通盒饭加个荷包蛋,再帮我们把饼子热一热吧!”
顾建国狠狠心这么说,出门在外的,总不能让孩子受委屈,买一份盒饭给蜜芽儿吃,他和童韵就吃带的饼子。
列车员利索地给顾建国拿出来,再收了饼子去热,那边几个男女青年也开始翻起包裹来买东西。
顾建国打开盒饭,只见盒饭里面倒是挺丰盛的,有猪排,里面大白米饭满满当当的,他高兴地把盒饭放在童韵面前。
“这个蜜芽儿一个人吃不了,你和蜜芽儿一起吃。”
“你也尝一口,这猪排挺香。”